残阳如血,将蔚州城头那面残破的金国旗帜染上了一层凄厉的橘红。
城下,黑压压的宋军阵列肃穆如山,虽仅两万之众,但那冲霄的杀气与阵列中央那杆猎猎作响的“王”字帅旗,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城金兵的心头。
王程勒马立于中军,玄甲墨氅,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座并不算雄伟的边城。
在他身侧稍后,贾探春一身火红皮甲,镔铁长枪横于鞍前,英姿飒爽;
薛宝钗则穿着淡青色软甲,外罩同色披风,秀美沉静的面容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尤三姐最为兴奋,橙红色骑射服衬得她眉眼愈发鲜活,腰佩的双刀似乎都因渴望饮血而微微嗡鸣。
张成、赵虎如同门神般护卫左右,新晋背嵬军队长岳飞则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城防,心中默默推演着攻城的种种可能。
“王爷,蔚州守军不足五千,主将乃是完颜宗望麾下的万夫长徒单克宁,以勇悍着称,但并非无谋之辈。”
王程微微颔首,并未下令制作攻城器械。
轻骑突进,要的就是速度和出其不意。
“张成,赵虎。”王程淡淡开口。
“末将在!”两人轰然应诺。
“上前叫阵,骂得狠些。”
“得令!”
张成、赵虎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狞笑,催动战马便冲出阵列,直至一箭之地方才勒住。
张成深吸一口气,如同平地起了一声炸雷:“城上的金狗听着!尔等背信弃义,猪狗不如!杀我赎回子民,天理难容!
今日我大宋秦王殿下亲率天兵至此,还不速速开门献城,跪地求饶!若敢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赵虎更是粗俗,指着城头叫骂:“纥石烈胡剌!你个没卵子的孬种!只会躲在女人裤裆底下耍威风吗?
有种下来跟你赵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看爷爷不把你卵黄子捏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砸向城头,将金兵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更是将“背信弃义”的帽子反复扣上,气得城上金兵哇哇乱叫,不少人性子烈的更是探出身来对骂,若非军纪约束,几乎就要冲下城来。
蔚州守将徒单克宁站在城楼,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身材魁梧,面皮黝黑,一道刀疤从眉心斜划至嘴角,更添几分凶悍。
王程的凶名他岂能不知?
初闻王程兵临城下,他心中亦是惶恐,但探明对方未带攻城器械后,才稍稍安心。
此刻被如此辱骂,尤其是被指着鼻子骂“背信弃义”(这黑锅背得实在憋屈),更是怒火中烧。
城头上的金兵气得哇哇乱叫,许多人性子暴烈,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纷纷向徒单克宁请战。
“将军!让末将出城宰了这两个满嘴喷粪的宋猪!”
“太嚣张了!末将愿往!”
徒单克宁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何尝不怒?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是守城,而非斗将。
更何况,王程就在下面,谁知道这是不是诱敌之计?
他强忍怒气,喝道:“都给我闭嘴!休得中了宋狗的激将法!紧守城池,违令者斩!”
然而,张成和赵虎的骂声愈发不堪入耳。
就在徒单克宁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宋军阵型又是一变。
一员女将,策马而出!
只见她身穿一身极为扎眼的橙红色骑射劲装,并未着甲,青丝高束成马尾,腰佩双刀,身段婀娜中透着一股野性的矫健。
柳眉杏眼,顾盼间风流灵巧,此刻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正是尤三姐!
她来到张成、赵虎身边,扬起俏脸,用清脆却带着挑衅的声音喊道:“城里的金狗难道都死绝了吗?连个敢应战的人都没有?姑奶奶我都等得不耐烦了!还是说,你们就怕了我这女流之辈?”
一个女人!
王程竟然派了个女人来叫阵!
这简直是双重羞辱!
城头上的金兵瞬间炸了锅!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王程竟敢如此小觑我大金勇士!”
“将军!让末将出城,定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生擒活捉,献于帐下!”
群情激愤,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若是被张成、赵虎骂阵还能勉强忍受,被一个女子在阵前如此挑衅,这些素来看不起南朝女子、视其为玩物的金兵如何能忍?
徒单克宁身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名叫蒲察阿虎的千夫长猛地抽出弯刀,怒吼道:“将军!让俺去!俺定将这娘们剥光了拖回来,挂在城头上,看那王程还有何脸面!”
徒单克宁看着城下那抹鲜艳的红色,又看了看身边群情汹汹的部下,心中急速盘算。
他自然听说过王程身边有个叫贾探春的侧妃,曾阵斩三将,勇不可当。
眼下这个,虽不知底细,但既然是王程的女人,恐怕也非易与之辈。
然而,若是一直避战,军心士气必然跌落到谷底。
一个女流之辈……或许是个机会?
若能阵前斩杀甚至生擒王程的女人,对宋军士气的打击将是巨大的,也能极大提振守军信心。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蒲察阿虎:“阿虎,你是我军中有名的勇士,此战许胜不许败!若能生擒此女,本将军为你向元帅请功!但需小心,王程的女人,恐有蹊跷!”
蒲察阿虎见主将同意,大喜过望,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一个南朝娘们,细皮嫩肉的,能有什么本事?看俺如何拿她!”
他早已被尤三姐的美貌和挑衅冲昏了头脑,只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和美色。
“吱呀呀——”
沉重的蔚州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蒲察阿虎率领着五百骑兵,旋风般冲了出来,在城门前迅速列阵。
他本人则一夹马腹,提着手中沉重的狼牙棒,嗷嗷叫着冲向阵前,一双牛眼死死盯住尤三姐,充满了贪婪和淫邪。
“小娘皮!长得倒标志!不在家绣花,跑来战场上送死?嘿嘿,乖乖下马受缚,跟爷爷回城快活,饶你不死!”
蒲察阿虎咧着大嘴,污言秽语毫不顾忌地喷涌而出。
尤三姐何曾听过这等粗鄙不堪的言语?
她性子本就泼辣刚烈,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俏脸涨得通红,既是愤怒,也是羞恼。
“狗贼!找死!”
她娇叱一声,不再多言,“锵啷”一声拔出腰间双刀,催动战马,便向蒲察阿虎冲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阵前厮杀,与平日里的练习、甚至剿匪都截然不同。
对面那金将凶恶的气势,狼牙棒带起的恶风,以及身后数万人的目光,都让她心跳如鼓,手心微微出汗。
两马交错!
蒲察阿虎力大招沉,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砸下!
势大力沉,显然是存了一招毙敌的心思。
尤三姐下意识地举双刀交叉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尤三姐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她双臂发麻,气血翻涌,胯下战马也唏律律一声悲鸣,向旁侧踉跄了几步。
好大的力气!
她心中一惊,若非王程用系统强化点暗中提升了她的力量和体质远超常人,只怕这一下就能让她兵器脱手,甚至被砸落马下!
城头上的金兵见尤三姐一个照面就被震得险些落马,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和欢呼!
“哈哈哈!果然是个绣花枕头!”
“蒲察将军威武!”
“生擒她!”
徒单克宁也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女将虽然可能练过,但终究力量远逊,不足为惧。
宋军阵前,薛宝钗看得手心捏了一把汗,忍不住低呼:“三妹妹小心!”
贾探春却神色沉稳,低声道:“宝姐姐莫急,三妹妹根基扎实,只是初次上阵,有些紧张。你看她步伐未乱,气息也稳住了。”
王程端坐于乌骓马上,面无表情。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微微凝注的目光中,看出一丝关注。
张成、赵虎则有些焦急,若非王程没有下令,他们几乎要冲出去帮忙了。
阵前,蒲察阿虎见一击得势,更加猖狂,哇哇怪叫着,舞动狼牙棒,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尤三姐攻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着:“小娘皮!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尤三姐初时的慌乱过后,求生的本能和王程平日里的严厉教导占据了上风。
她不再硬接对方的重兵器,而是凭借被强化后远超常人的敏捷和反应速度,双刀舞动,如同穿花蝴蝶,开始游斗。
她身形灵巧地在马背上辗转腾挪,双刀化作两道雪亮的银光,专攻蒲察阿虎的手腕、关节、马腹等薄弱之处。
“嗤啦!”
一刀划破了蒲察阿虎的皮甲袖口,带起一溜血珠。
“嗯?”
蒲察阿虎吃痛,狞笑僵在脸上,这才发现对方刀法刁钻,速度奇快。
尤三姐越打越顺手,最初的恐惧被一种奇异的兴奋取代。
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奔腾,速度在飙升,对方的动作在她眼中似乎也变慢了一些。
“原来……这就是战场厮杀的感觉?”
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眼神却愈发锐利。
她瞅准一个空档,在蒲察阿虎狼牙棒砸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娇躯猛地一拧,左手刀格开对方下意识回防的手臂,右手刀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直刺蒲察阿虎的咽喉!
这一刀,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速度和对时机的把握!
蒲察阿虎瞳孔骤缩,他完全没料到对方的速度能在瞬间爆发到如此地步!
他想格挡,想闪避,但身体却跟不上思维的速度!
“噗嗤——!”
利刃割裂喉管的沉闷声响,在骤然寂静下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蒲察阿虎脸上的狞笑和淫邪彻底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徒劳地用手捂住喉咙,却阻挡不住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砰”地一声,重重栽落马下,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死寂!
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
刚才还占据绝对上风、嚣张不可一世的金国猛将,竟然被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南朝女将,一刀毙命?!
尤三姐骑在马上,微微喘息,胸口起伏。
她看着地上仍在抽搐的尸体,看着刀尖上滚落的血珠,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一种混合着后怕、兴奋和巨大成就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做到了!
她真的在万军阵前,斩杀了一名凶恶的金将!
她抬起头,望向宋军阵中那个玄甲身影,看到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中顿时被巨大的喜悦和骄傲填满。
“万胜!尤将军万胜!”
短暂的寂静后,宋军阵营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震天动地!
张成、赵虎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薛宝钗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贾探春也含笑点头,眼中带着赞许。
岳飞看着阵前那个红衣猎猎、英姿飒爽的身影,心中亦是震撼。
秦王殿下身边,果真藏龙卧虎,连女眷都如此了得!
而城头上,徒单克宁脸色煞白,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身边的金兵们更是面如土色,刚刚升起的些许士气瞬间跌落谷底,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
连一个女将都如此厉害……那王程本人,又该恐怖到何等地步?
“妖……妖女!”
徒单克宁嘴唇哆嗦着,挤出两个字,却再无半点战意,嘶声吼道,“收兵!紧闭城门!谁也不许再出战!”
他看着城下那个缓缓拨马回归本阵的红色身影,看着宋军那如同实质般的冲天士气,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蔚州,怕是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