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意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东来见宁意沉默,心里有些打鼓。
世子爷这不言不语的,是觉得他办事不牢,太莽撞了?还是觉得自己没把人腿打断,不够狠?
李东来连忙补充道:“世子爷,您放心,小的已经加派了人手看着铺子。他们要是再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宁意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问:“报官了吗?”
李东来一愣:“报官?”
他下意识地摇头:“世子爷,这种地痞流氓之间的小摩擦,报官没什么用。”
“官府那边向来是和稀泥,就算把人抓进去了,关两天也就放出来了。出来之后,他们报复得更厉害,得不偿失。这么多年,咱们都是自己解决的。”
“自己解决,就是带人去打一架?”宁意又问。
李东来脸上一红,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宁意笑了。
嗯,不错,果然是国公府的人,处理方式也一脉相承。
有些意思。
自己今天才到容城,就有人来闹事,说是背后没人撑腰她都不信。
不过不急,总会找出背后之人的。
“漕帮,疤脸张。”宁意放下茶杯,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看向李东来,“这事儿,你办的没错。”
李东来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宁意话锋一转,“打架,是差的办法。”
李东来脸上的喜色僵住了。
“世子爷教训的是。”他低下头,心里却有点不服气。
不打一架,难道要白白被他们讹一百两银子?这要是传出去,宁家的脸面往哪搁?
宁意看出了他的不忿,也不点破,只是淡淡说道:“容城县衙的县令,叫什么?”
李东来一愣,不明白世子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回世子爷,容城县令姓王,叫王德发。”
“王德发?”宁意差点没绷住。
这名字,可真是……朴实无华。
“他人怎么样?”宁意继续问。
“王县令……”李东来迟疑了一下,“不好说。”
“他来容城上任三年,没什么大功,也没什么大过,就是个混日子的。对上恭恭敬敬,对下也还算过得去,只要不惹到他,他基本不管事。城里人都说,他是个老油子。”
“老油子好啊。”宁意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老油子,就意味着他怕事,更怕丢了乌纱帽。”
李东来更糊涂了。
宁意站起身,走到院中,看着夜空中的那轮弯月。
“东来,你记住。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要动手。能用权解决的问题,不要用钱。”
李东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明天一早,你去做两件事。”宁意背对着他,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第一,去查清楚,这个疤脸张,背后站着谁。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讹诈国公府的铺子,绝不是一个地痞头子能有的胆子。查查他最近跟谁走得近,特别是官府里的人。”
“第二,备一份厚礼,明早跟我一起,去拜访王县令。”
“啊?”李东来惊了,“世子爷,您要去拜访县令?您还要给那老油子送礼?”
宁意转过身,看着他,“礼多人不怪嘛……我是来容城读书备考的,低调一点,没坏处。”
更何况,主动上门,才能掌握主动权。
“可是……”李东来更不解了,“那为啥要送厚礼?”
“就凭他是个官。”宁意笑了,“给他送礼,不是求他办事,是给他递一个烫手的山芋。他收了礼,就等于承了我们宁家的情。以后漕帮再来闹事,你猜他这个父母官,是帮我们,还是帮地痞?再说了我还有我的计划。”
李东来脑子有些通透了。
原来……还能这么干?
他以前只知道出了事就带人去打。
咱们国公府不做亏心的买卖,对真顾客可是非常良善的,一般来专门找事的那就是该打的。
干就完了!
世子爷这招,也不知道行不行呢?
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县令拉到了自己这边?
“小的明白了!”李东来不管行不行,还是对着宁意一揖道,“世子爷深谋远虑,小的佩服!”
“行了,去办吧。”宁意摆了摆手,“明天一早,我要看到结果。”
“是!”李东来应声告退。
……
第二天一早。
李东来的办事效率很高,宁意刚用完早膳,他就来了。
“世子爷,查清楚了。”李东来压低了声音,“那个疤脸张,最近跟县衙的刘捕头走得很近。有人看见,他们前天晚上还在城里的‘风雪居’一起喝酒。”
“刘捕头?”宁意记下了这个名字。
“对。这个刘捕头,是王县令的小舅子,仗着这层关系,在县衙里横着走。”
李东来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听说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手脚也不干净,城里不少商户都被他敲诈过。”
宁意点了点头。
这下,线索就连上了。
一个贪婪的捕头,一个嚣张的地痞,一个和稀泥的县令。
好一出地方官场现形记。
“礼备好了吗?”宁意问。
“备好了。”李东来指了指院门口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按您的吩咐,都是些拿得出手的。十匹上好的云锦,一套前朝的文房四宝,另白银两百两。”
宁意听完:“你且在此处等等我。”
说完也不等李东来回话,噔噔地去到宁德和端玉郡主的院子里。
她记忆中这个院子里,她娘曾经放过一尊珊瑚树来着。
她循着记忆来到正厅的八宝架,“啊在这里。”
宁意抱着珊瑚树朝着李东来而去。
“走吧,会会这位王县令。”
……
容城县衙。
当宁家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口时,守门的衙役都愣住了。
李东来递上拜帖,客气地说道:“宁家世子,前来拜会王大人。”
衙役一听“宁家世子”四个字,腿都软了。
他就是个不入流的衙役啊!
国公府的世子爷,那可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怎么会突然跑到他们这小小的县衙来?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跑进去通报,另一个则点头哈腰地想请宁意进去奉茶。
“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王大人即可。”宁意站在马车旁,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她就是要摆出这个姿态。
我主动来了,给足了你面子,但我的身份也摆在这里,你不能拿乔。
好歹也是烈士之家,皇亲国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