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世子爷一路舟车劳顿,是老奴的罪过。”
李福擦了擦眼角,恭敬地侧过身,“府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晚膳,请世子爷先入府歇息。”
“有劳老总管了。”宁意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这座阔别已久的祖宅。
一进大门,是一个巨大的影壁,上面雕刻着“瑞”字。
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宽阔的庭院,青石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祖宅,是一座标准的五进大宅院。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花园,一应俱全。
虽然很多建筑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木制的廊柱颜色都变深了,但处处都维护得很好,看得出留守的仆人非常用心。
“世子爷,您的院子,老奴按照京城那边传来的信,已经收拾妥当了。就在东边最清静的‘听竹轩’。”李福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这听竹轩,是老公爷当年最喜欢的院子,后面就是一片竹林,最是安静,适合读书养性。”
宁意跟着他,穿过几道回廊,很快就到了“听竹轩”。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院子里也种着几竿翠竹,还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主屋的门窗都敞开着,通风透气。
屋里,家具摆设虽然略显陈旧,但都是上好的木料,擦拭得锃亮。
床上已经铺好了崭新的被褥,桌上摆着新沏的热茶和几样精致的果品。
宁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总管,辛苦你们了。”
“世子爷言重了,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李福躬身道,“您先沐浴更衣,晚膳稍候后送到。”
说完,他便要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宁意。
“老总管。”宁意叫住准备离开的李福。
李福身形一顿,立刻转身,恭敬地候着。
“怎么没见着李东来管家?”宁意开口问。
李福闻言,连忙解释道:“回世子爷的话,东来他今日在城里的铺子查账,本该一早就回来候着您的。只是账目上出了些岔子,耽搁了,估摸着要晚些才能回来给您请安。”
“哦?铺子出岔子了?”宁意来了兴趣。
李福脸上现出一丝为难,似乎不想让这些琐事烦扰主子,但还是据实回答:“是……是城南的布庄,跟人起了些争执,东来去处理了。”
“原来如此,那确实辛苦他了。”宁意没再多问。
李福听到这话,浑浊的老眼又有些湿润,连连躬身:“老奴替那小子谢过世子爷关心!世子爷先歇着,老奴告退。”
李福退下后,强子开始手脚麻利地整理从京城带来的行李。
宁意在下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换上一身宽松的家常便服,她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冷的空气。
空气中,带着泥土和竹叶的清香。
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和渐渐暗下去的天空。
宁意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里,将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她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去生活,去学习,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宁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
一柱香后,晚膳送到了听竹轩。
四菜一汤,便摆上了桌。
清蒸河鲈、笋干烧肉、碧玉小炒、竹荪鸡汤,还有一碟子金黄的煎蛋。
菜色不算奢华,却透着一股家常的精致和用心。
宁意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
这五天在路上,虽然吃喝不愁,但总归是在赶路,没法像现在这样安逸。
这顿饭,宁意吃得格外香甜。
饭后,强子撤下碗筷,又奉上新沏的消食茶。
宁意端着茶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小厮,快步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健壮,面容刚毅,右边眉梢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好惹的气势。
他一进院子,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宁意,脚步一顿,随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单膝跪地。
“小的李东来,叩见世子爷!小人来迟,请世子爷恕罪!”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起来吧。”宁意放下茶杯,打量着他,“听李老总管说,你去处理铺子的事了?”
李东来站起身,垂手恭立,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和无奈:“是,城南的‘锦绣阁’,被城里的地痞给讹上了。”
“哦?详细说说。”宁意对这个很感兴趣。
初来乍到,了解一下本地的势力分布,总没有坏处。
李东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说道:“世子爷,这事说来话长。容城不大,但也有几股势力。”
“其中一股,就是盘踞在城南码头的‘漕帮’。他们平日里,对我们倒也还算守规矩。”
“可最近,漕帮换了个新头目,叫什么‘疤脸张’的,做事越发没底线。”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天下午,疤脸张带了一帮人去咱们的锦绣阁,说是我们卖的布料有问题,害他手下兄弟穿了身上起疹子,要我们赔偿一百两银子,不然就要砸了铺子。”
“一百两?”宁意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在这个时代,一百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五口之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年了。
但是如果是专门找茬讹诈的话,一百两似乎又要少了。
“布料当真有问题?”宁意问。
李东来摇头,语气肯定:“绝无可能!咱们宁家的铺子,在容城开了几十年,靠的就是一个信誉。”
“那你怎么处理的?”
“小的带了府里十几个护院过去,将他们捶了一顿。”李东来脸上写满了耿直。
宁意嘴角动了动,这管家,有点意思。
“捶了一顿?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跑了。”
李东来回答得理所当然,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那疤脸张临走前撂下狠话,说这事没完,让我们等着瞧。小的担心,他们还会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