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国公府的大门口就已经停好了车马。
三辆装满行李的大马车、一辆下人坐着的马车、一辆宁意乘坐的豪华马车,前后还有二十名膀大腰圆的护院骑着高头大马护送。
全家人都出来送行。
端玉郡主拉着宁意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意儿啊,到了那边,记得按时给娘写信。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自己扛着,赶紧派人回来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这话,端玉郡主都说了好几次了。
但是宁意没有不耐烦。
“娘,您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宁意安慰她。
宁德站在一旁,努力地想摆出一副“严父”的派头,但通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
他咳了两声,把宁意拉到一边,又低声嘱咐了一遍。
“记住了,爹教你的那几条,关键时刻能保命!”
“还有,别死读书,读不进去就玩,玩够了再读!圣人都说要劳逸结合。”
“乖啊,爹有信心,在京城等着你!”
“知道了,爹。”宁意点了点头。
宁晋和宁鸢也围了上来,一人抱住宁意一只胳膊,哭得稀里哗啦。
“爹,你早点回来!”
“爹爹,鸢儿会想你的!”
宁意抽出手臂,给他们擦了擦眼泪,心里也酸酸的。
最后,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许云琴。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雅的浅青色长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对宁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包含了很多情绪。
宁意也对她点了点头。
“我走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没多久,却充满了喧嚣和温情的家,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出发!”
随着强子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地启动了。
马车的轮子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载着宁意,驶离了国公府,驶向了那条通往城外的官道。
宁意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朱红大门,看着那些站在门口,渐渐变成小黑点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
马车驶出城门,官道两旁的景色豁然开朗。
田野、树林、远山……
没有了高高的围墙,没有了嘈杂的人声。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宁意靠在柔软的锦垫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世子爷,您要不要喝点茶?”强子在车厢外恭敬地问道。
“不用了。”宁意掀开车帘,对他说道,“强子,你也进来坐吧,外面风大。”
强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的哪能跟您坐一块儿!”
“有什么使不得的。”
宁意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拉了进来,“以后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了,就我们俩,路上也多个说话的伴儿。”
强子战战兢兢地在车厢的角落里坐下,屁股只敢沾一个边。
宁意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笑了笑,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一块点心递给他。
“吃吧,老夫人准备的,味道不错。”
强子接过点心,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觉得,世子爷自从上次被茶壶砸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
从京城到容城,快马加鞭大约需要三日。
宁意的车队不赶时间,走得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足足五天的功夫。
这五天,对宁意来说,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饿了,有随行的厨子奉上热腾腾的饭菜。
渴了,有上好的香茗和美酒。
闷了,就拉着强子聊天,听他讲一些京城里的奇闻异事,或者干脆掀开车帘,看看沿途的风景。
她彻底体会到了封建社会权贵出行的快乐。
没有堵车,没有尾气,官道虽不如前世的水泥路,但也还算宽阔。
沿途的驿站早就被打点好,他们一到,就是最好的房间,最周到的服务。
这种感觉,比她上辈子开着车去自驾游,还要爽上百倍。
到了第五天的傍晚,车队终于抵达了容城的地界。
“世子爷,前面就是容城了!”强子掀开车帘,指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城池,兴奋地说道。
宁意也探出头去。
和京城的雄伟壮阔不同,容城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城。
城墙不高,是用青灰色的砖石砌成,上面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护城河绕城而过,河水清澈,几艘乌篷船正悠悠地划过。
城门口,人来人往,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赶着牛车的农夫,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宁意看着眼前这座宁静而古朴的小城,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虽然是在京城长大的,但小时候,也被宁德带回来祭过几次祖。
车队没有在城里停留,而是直接绕城而过,朝着城外东边的一座山而去。
宁家的祖宅,就坐落在半山腰上。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风一吹,沙沙作响,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清新的竹香。
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座气派非凡的宅院,出现在了眼前。
宅院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黑漆的大门上,“宁府”两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大门前,已经站着一排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棕色长衫,正一脸激动地朝着车队张望。
“是李老总管!”强子小声地对宁意说,“就是留守在祖宅的老管家。听说曾经是伺候过老公爷的,后来自请来祖宅了。现在是他儿子李东来主管老宅。”
马车还没停稳,那位李总管就颤巍巍地迎了上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男女仆人。
“老奴李福,叩见世子爷!”
李总管“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恭迎世子爷回府!”
声音洪亮,在山间回荡。
宁意赶紧从马车上下来,亲自上前,将李老总管扶了起来。
这老爷子也有七十出头了,可不敢受他这么大的礼。
“李老总管,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李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颤抖着手,仔细地打量着宁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像,太像了!跟老公爷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