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上门去打脸,那是匹夫之勇。
让全天下的悠悠众口,逼得他无地自容,那才是杀人不见血的诛心之计!
“哈哈哈哈!好!就这么办!”
宁德立刻来了精神,对着赵管家大手一挥,“奶兄,听见没?就按夫人说的办!”
“给我找最好的说书先生,给我用最快的速度,让全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我宁德有个好儿子,都知道周春才那个老小子,欠我一声狗叫!”
“是!老奴这就去!”
赵管家领了命,脸上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一场即将爆发的物理冲突,就这样被端玉郡主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成了一场席卷全城的舆论风暴。
宁德心满意足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他现在,无比期待看到周春才那张吃了苍蝇一样的脸。
正如端玉郡主所料,仅仅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宁家大少浪子回头、连中双元的故事,就插上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镇国公府那个混世魔王宁意,改邪归正啦!”
“何止是改邪归正!人家现在是双案首!县试案首,府试也是案首!正经的童生老爷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那个那个宁大少?”
“千真万确!听说府试主考李学政,就是那个铁面无私的李大人,亲笔批语,说他有‘宰辅之才’呢!”
“哎哟,这可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那……那当初国舅爷跟宁国公打的那个赌……”
“嘘!小声点!这事儿现在可是全京城最热门的话题!据说国舅爷已经两天没出府门了。”
但也有不一样的声音。
“切,一个童生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就是就是,童生那可是最简单的了,能不能成为举人,还难说。”
……
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讲着“宁大少幡然醒悟考案首,周国舅酒后戏言陷窘境”的段子,引得满堂喝彩。
酒楼中,食客们一边推杯换盏,一边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国舅爷到底会选择哪天、在哪个时辰、用哪种姿势来履行他学狗叫的诺言。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氛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国舅府那紧闭的大门上。
……
御书房。
皇帝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他端起手边的参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站在身侧的许公公。
“许安,最近外面可有什么热闹?”
许公公躬着身子,脸上堆着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皇上这绝不是随口一问。
别看咱们这位皇上啊喜怒不形于色,其实也可爱听八卦了。
作为大内总管,皇帝的眼线和耳朵,他早就将城里的一切动向,整理得清清楚楚,就等着皇上垂询。
毕竟,皇上爱听八卦,而他总得投其所好不是?
不然,他能坐稳这大内总管的位置?
“回陛下的话,是挺热闹的。”
许公公笑嘻嘻地回道,“托陛下的洪福,今年科考,咱们大夏是人才辈出啊。”
“尤其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宁意,连中县、府两试案首,在京城里传为了一段佳话呢。”
“哦?双案首?”
皇帝挑了挑眉,放下茶杯,似乎来了点兴趣,“朕记得,上次县试,他就拿了个案首。朕还以为是侥幸。”
“没想到,这府试,他又拔了头筹。看来,这宁德的儿子,还真有些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朕更好奇的是,听说,朕的这位大舅子,也掺和进去了?”
许公公心领神会,立刻将醉仙楼赌约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当个笑话一般,又讲了一遍给皇帝听。
毕竟上次皇上听过后可是心情好了三天呢。
皇帝听完,忍不住“呵”地笑出了声。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纨绔子弟幡然醒悟,一个皇亲国戚进退两难。这可比戏台上的折子戏精彩多了。”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去,把宁意那两份考卷的誊抄本给朕找来。朕倒要亲眼瞧瞧,是何等样的文章,能让铁面无私的李元德,都赞他有‘宰辅之才’。”
许公公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笑容:“陛下,您忘了?”
“上次您说宁世子不足为虑,回容城是避风头。已经将监视他的暗卫都撤回来了。”
“这考卷……奴才现在就派人快马加鞭去江南取!”
皇帝一愣,随即失笑。
他指着许公公,笑骂道:“你这个老货,是想说朕记性差,还是想说朕看走了眼?”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
许公公连忙轻轻拍打自己的脸,“是陛下高瞻远瞩,乾纲独断!宁世子这点小事,本就不值得陛下费心!”
“行了行了,跟朕还来这套。”皇帝摆了摆手,心情似乎很不错。
“罢了,不急于一时。朕倒要看看,他宁意能不能一鼓作气,把这秀才也给考回来。朕也想看看,朕这个大舅子,打算怎么收场。”
……
与此同时,国舅府。
周春才在书房里,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踱步。
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瓷器碎片铺了一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双眼赤红,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个小王八蛋怎么可能连中双元!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宁家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宁意那个草包怎么就开窍了!”周春才一边砸东西,一边怒骂,满脸的狰狞。
一想到醉仙楼那个赌约,一想到自己要当着全京城人的面学狗叫,周春才就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绞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学狗叫……我周春才堂堂国舅爷,怎么能学狗叫?!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周家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立足?!”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怕,胸口的心悸越来越严重,眼前阵阵发黑。
“来人!快来人!爷……爷心口疼!快去请大夫!”周春才捂着胸口,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缩在角落的小十六和小十七姨娘吓得尖叫起来,候在门外的管家也慌了神,连忙叫人去请大夫。
……
两天过去了。
周春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大夫来看过,说他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
然而,让他更加心惊胆战的是,宁德那个老匹夫,竟然没有立即冲上门来讨债……
这仿若无事发生的样子,比宁德直接带人打上门来,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他想干什么?宁德那个老匹夫,到底在憋什么坏水?
周春才越想越怕,脑子里已经上演了无数种自己被宁德当众羞辱的惨状。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跪在醉仙楼门口,在全京城人的围观下,一边学狗叫,一边被宁德用马鞭抽打。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在极度的恐惧和妄想之下,一个绝妙的主意,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
对!装病!老子病了!病的快死了!看他宁德还好不好意思来逼一个将死之人!
他立刻来到案桌旁,提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折,称自己“积劳成疾,近来更是心悸气短,卧床不起”,恳请皇上恩准,准许他在家安心休养,暂不上朝。
写完之后,他立刻让人送进了宫里,然后一头扎进卧室,躺在床上,开始了他病入膏肓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