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雾裹着寒气,漫过信阳城的城墙,把墙砖浸得发潮。聂明远站在城垛后,指尖触到冰冷的砖石,才惊觉自己握着望远镜的手早已僵硬。城墙上的士兵们大多靠在墙根,有的啃着干硬的馒头,有的用布擦着步枪枪管,雾气凝在他们的眉梢,结成细小的霜花,却没人敢闭眼——每个人都知道,天亮之后,就是生死搏杀。
“师长,喝口热汤暖暖身子。”紫薇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沿还冒着热气,里面是百姓刚煮好的小米汤。她的袖口沾着血污,是刚才给伤员换药时蹭上的,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没合眼。
聂明远接过碗,一口热汤下肚,才算驱散了些寒意。他看向城墙下,昨夜埋的地雷被新翻的泥土盖着,上面撒了些枯草,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李老栓正带着几个弟兄,在城墙根的民房里钻来钻去,检查窗户上挖好的射击孔——那些孔不大,刚好能架起步枪,从里面往外打,既能掩护自己,又能精准瞄准敌人。
“师长,都检查好了!”李老栓跑上城来,裤腿上沾了不少泥,“俺让弟兄们在民房里囤了手榴弹,等吴佩孚的人冲过来,就从窗户里往下扔,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他说起这个,眼里亮得很,仿佛已经看到了敌人被炸得落花流水的模样。
聂明远点点头,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闷响——是迫击炮的炮声!声音从东南方向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像滚雷似的压过来。
“卧倒!”聂明远大喊一声,一把将身边的小兵按到城垛后。几乎是同时,一颗炮弹“嗖”地从头顶飞过,落在城墙下的空地上,“轰隆”一声炸开,土石飞溅,把几株荒草连根拔起。
紧接着,更多的炮弹砸了过来,有的落在城墙根,有的直接撞在城墙上,砖石碎片像雨点似的往下掉。城墙上的士兵们缩在城垛后,紧紧抱着步枪,任凭碎石砸在背上,也不敢抬头——吴佩孚的迫击炮阵仗,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
“娘的!这炮打得也太密了!”王团长趴在聂明远身边,骂了一句,脸上溅了不少泥,“城里的防空洞不够,百姓们还在往里面躲,再这么炸下去,怕是要出事!”
聂明远咬着牙,从城垛的缝隙里往外看——远处的雾里,能看到吴佩孚的迫击炮阵地,至少有十几门炮,正对着城墙狂轰滥炸。他心里清楚,吴佩孚是想先用炮弹把城墙轰塌,再让步兵冲锋,这是最简单也最狠的法子。
“让重机枪手准备!等他们炮停了,步兵肯定会冲过来!”聂明远对着身边的通讯兵喊。通讯兵刚要跑,一颗炮弹突然落在不远处,气浪把他掀出去好几米,摔在地上,吐了口血。
“小王!”紫薇惊呼一声,立刻爬过去,跪在地上给通讯兵包扎伤口。通讯兵咬着牙,从怀里掏出染血的哨子,递给聂明远:“师……师长,您让俺吹号,俺还能吹……”
聂明远接过哨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他拍了拍通讯兵的肩膀:“好兄弟,先让紫薇给你治伤,后面的事交给我们。”
炮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停了下来。聂明远探头一看,城墙已经被轰得坑坑洼洼,有几处墙砖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黄土,最严重的是西南角,城墙被轰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缺口,碎石堆在下面,刚好能让人爬上来。
“冲啊!拿下信阳城!”远处传来吴佩孚士兵的呐喊声,密密麻麻的人影从雾里冲出来,举着步枪,扛着云梯,朝着城墙扑过来。他们跑得很快,踩在土路上,扬起大片的尘土,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朝着信阳城涌来。
“打!”聂明远吹响哨子,城墙上的重机枪立刻开火,“哒哒哒”的枪声划破晨雾,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应声倒地,尸体顺着土路滚下去,后面的人却没停,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李老栓在民房里架起步枪,瞄准一个扛云梯的敌人,扣动扳机。那人应声倒地,云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好枪法!”身边的小兵忍不住喊了一声。李老栓咧嘴一笑,又瞄准了下一个目标:“俺年轻的时候,在山里打猎,这点准头还是有的!”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开始射击,子弹像飞蝗似的朝着敌人飞去。但吴佩孚的人太多了,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很快就有人冲到了城墙下,把云梯架在城墙上,开始往上爬。
“手榴弹!”聂明远大喊一声,抓起一颗手榴弹,拧开保险,朝着云梯扔了下去。“轰隆”一声,云梯被炸断,上面的敌人摔在地上,惨叫着滚了几圈,没了动静。士兵们也纷纷扔出手榴弹,城墙下顿时爆炸声四起,血肉横飞。
就在这时,西南角的缺口处突然冲进来十几个敌人,他们举着大刀,朝着城墙上的士兵砍过来。“不好!缺口被突破了!”王团长大喊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冲了过去。
聂明远也跟着冲过去,手里的手枪连续开火,放倒了两个敌人。但敌人太多了,很快就和士兵们扭打在一起,大刀砍在枪托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鲜血溅在城墙上,很快就被雾气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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