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队伍已走出罗山地界,脚下的土路被晒得滚烫,士兵们的草鞋磨破了底,不少人的脚底板渗出血迹,却没人喊停——信阳城的安危像根绳子,紧紧拽着每个人的心。
“师长,弟兄们快撑不住了,有的一天没喝上几口水了。”副营长凑到聂明远身边,声音沙哑,目光扫过队伍里踉跄的士兵,“前面的小河沟怕是也干了,这日头毒得很,再这么走,怕要有人中暑。”
聂明远勒住马,抬头望了望天空——云层薄得像纱,连点遮阴的地方都没有。他刚要下令找阴凉处歇息,远处突然奔来一个人影,穿着革命军的军装,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跑得跌跌撞撞,正是从信阳逃出来的通讯兵。
“聂……聂师长!”通讯兵扑到马前,喘得几乎说不出话,从怀里掏出揉皱的纸条,“王团长让我给您带信,吴佩孚的人明天一早就要攻城!城里的粮食只够撑一天,井水也快干了,弟兄们……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聂明远接过纸条,指腹蹭过上面模糊的字迹,心沉得更厉害。他抬头看向队伍,士兵们虽疲惫,却都盯着他,眼里没有退缩,只有等着命令的坚定。“不歇了!”他把纸条攥紧,声音掷地有声,“天黑前赶到信阳城外的乱葬岗,今晚就动手,绝不能等吴佩孚攻城!”
队伍重新加快脚步,连之前投降的李老栓都卯足了劲,他扛着步枪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帮身边年轻的士兵拎背包:“俺知道吴佩孚的布防规矩,他的人守城喜欢把主力放南门,侧翼的岗哨都是些老弱残兵,咱们从侧翼突,准能成!”
李老栓是之前黑石岭的伏兵头领,家里的老伴和儿子还被吴佩孚的人扣着,此刻眼里满是劲——他比谁都想快点打进信阳,早点救家人。聂明远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就靠你带路,等打垮了吴佩孚,我亲自带你去找家人。”
天擦黑时,队伍终于摸到信阳城外的乱葬岗。岗地里的坟包高低错落,荒草齐腰深,正好能藏人。聂明远趴在坟包后,用望远镜观察信阳城的侧翼——昏黄的火把光里,果然只有几个岗哨来回踱步,手里的步枪耷拉着,明显没什么警惕性。
“李老栓,你带十个弟兄,先摸掉岗哨,别弄出动静。”聂明远压低声音,“副营长,你带重机枪手绕到侧翼的土坡上,等岗哨没了,就架枪掩护主力。剩下的人跟我走,从缺口冲进去,和城里的王团长汇合。”
李老栓攥了攥手里的大刀,带着十个弟兄猫着腰钻进荒草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他们踩着坟包间的空隙,悄无声息地靠近岗哨。一个岗哨正靠在树干上打盹,李老栓猛地扑上去,捂住对方的嘴,大刀在脖子上轻轻一抹,人就软了下去。另外几个岗哨也没反应过来,就被弟兄们用刺刀解决,连哼都没哼一声。
土坡上的重机枪手立刻架起枪,枪口对准远处的营房——只要吴佩孚的人有动静,子弹就能立刻扫过去。聂明远见岗哨没了,抬手一挥,主力部队像潮水般冲过缺口,顺着城墙根往城里跑。
刚跑到城门口,就听到城里传来喊声:“是援兵吗?”城墙上探出个脑袋,正是王团长的警卫员。聂明远刚要应声,远处突然亮起几盏马灯,吴佩孚的巡逻队来了!
“快!拉我们上去!”聂明远大喊。城墙上的士兵立刻放下绳索,聂明远和几个士兵抓着绳索往上爬。巡逻队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举着步枪往这边跑,嘴里喊着“有奸细!”
“哒哒哒!”土坡上的重机枪突然开火,子弹扫过巡逻队的队伍,几个士兵应声倒地。剩下的人吓得往回跑,没敢再追。聂明远趁机爬上城墙,刚站稳,就看到王团长跑了过来,脸上满是胡茬,眼睛里布满血丝。
“聂师长!你可来了!”王团长握住聂明远的手,手背上全是裂口,“城里的弟兄们快断粮了,有的士兵连枪都举不动了,再晚来一天,这城就守不住了!”
聂明远跟着王团长往城里走,街道上一片昏暗,只有几间屋子亮着灯,是医疗队的人在给伤员包扎。几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士兵靠在墙根,怀里抱着步枪,闭着眼睛休息,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眼,看到是援兵,眼里瞬间亮起光。
“快!把带来的馒头和水分给弟兄们!”聂明远对身后的士兵喊。士兵们立刻打开背包,把怀里的馒头递出去。一个年轻的士兵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已经两天没吃过正经东西了,只靠树皮和草根充饥。
李老栓也跟着进了城,他站在街道上,四处张望,想找自己家人的影子,却只看到残破的房屋和受伤的士兵。聂明远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只要咱们守住信阳,就能救出你的家人。吴佩孚的主力还在城外,明天一早肯定会来攻城,咱们得赶紧准备。”
李老栓点点头,擦了擦眼睛:“俺听您的!俺知道吴佩孚的攻城法子,他喜欢用迫击炮先轰城墙,然后让步兵冲锋,咱们可以在城墙下埋地雷,再派些人躲在民房里打冷枪,准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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