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向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向杲性子沉静,喜读诗书,向晟则爽朗热忱,更懂人情世故,兄弟俩一静一动,却格外投契,家中大小事,总少不了彼此商量的身影。
那年暮春,向晟在城中“醉春坊”偶遇了妓女波斯。彼时波斯正抱着琵琶,指尖流淌出一曲《霓裳》,声线清婉如林间溪水,眼眸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向晟本是陪友人散心,却被这双眼睛勾住了心神,此后便常常往“醉春坊”跑。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波斯向他诉说身世——自幼父母双亡,被辗转卖入娼门,虽日日强颜欢笑,心中却始终盼着能脱离这污浊之地。向晟听后心疼不已,握着她的手承诺:“你放心,我定会赎你出来,让你过上安稳日子。”两人还悄悄割臂为盟,以血为誓,约定此生不离不弃。
可赎身之事,难在了鸨母。那鸨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见波斯容貌出众、技艺不凡,是坊里的“摇钱树”,便狮子大开口,索要的赎金远超向晟的承受能力。向晟四处筹措,却始终差着一大截,两人的约定也只能暂时搁置,暗地里只能靠书信传递思念。
转机出在半年后。鸨母年近五十,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渐渐生出从良的念头,打算先将坊里的姑娘们安置妥当。消息传到波斯耳中,她立刻找到鸨母,恳切地说:“妈妈,您愿意脱离这行当,是想从地狱往天堂走。若是让我去给人做妾,看人脸色过日子,与在坊里又有什么差别?您若真为我好,就允我嫁给向晟吧,他是真心待我的。”鸨母看着波斯眼中的期盼,又念及自己年轻时的苦楚,终究点了头,随即让人把消息传给了向晟。
向晟接到消息时,正在书房与向杲商议家事,听闻后当场喜极而泣,拉着向杲的手连连说:“我能娶波斯了!我终于能娶她了!”向杲也为兄长高兴,帮着一起筹措赎金。向晟将家中积攒多年的银钱悉数取出,又变卖了几件祖传的旧物,总算凑够了赎金,风风光光地将波斯娶回了家。新婚那日,向家张灯结彩,向杲忙前忙后,看着兄长与波斯相视而笑的模样,心里满是欣慰。
可这份喜悦,很快就被一场横祸打破。城中的庄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中有钱有势,平日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他早就对波斯有意,曾多次派人去“醉春坊”说媒,都被波斯婉拒。如今听说波斯竟嫁给了向晟,顿时怒不可遏,只觉得向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还抢了自己看中的人。
一日,向晟带着波斯去城郊的寺庙还愿,返程途中,竟与庄公子狭路相逢。庄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拦住了向晟的马车。他掀开车帘,看见波斯端坐其中,容貌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温婉,怒火更盛,对着向晟破口大骂:“你这穷酸小子,也配娶波斯?简直是玷污了她!”向晟见他羞辱自己尚可忍耐,可听到他诋毁波斯,立刻掀开车帘下车,反驳道:“庄公子,婚姻大事,讲究你情我愿,我与波斯真心相爱,何来‘玷污’之说?”
庄公子本就理亏,被向晟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之下,对着家丁喊道:“给我打!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往死里打!”家丁们平日里仗着庄公子的势力,早就横行惯了,闻言立刻抄起手中的短棍,朝着向晟围了过去。向晟手无寸铁,只能勉强抵挡,可终究寡不敌众,没一会儿就被打得浑身是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庄公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向晟,冷哼一声,又挑衅地看了马车里的波斯一眼,才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波斯从马车上下来,抱着向晟的身体痛哭不止,路人见状,帮忙找到了向家。向杲接到消息时,正在书房读书,听闻兄长出事,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疯了似的往城外跑。等他赶到时,向晟已经没了气息,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神情,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触目惊心。向杲跪在地上,抱着兄长冰冷的身体,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心中的悲痛与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强忍着悲痛,将兄长的遗体运回家里,又连夜写好状纸,第二天一早就去郡城告状。可庄公子早已打通了关节,从衙门的小吏到知府大人,都收了他的重金。知府大人看着向杲递上来的状纸,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以“证据不足”为由,将状纸驳回,还警告向杲“不要无理取闹”。向杲在衙门里据理力争,却被衙役推搡着赶了出来。站在衙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向杲只觉得满心的委屈与愤怒无处宣泄,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却浑然不觉——这仇,他一定要报!
从那以后,向杲变了。往日里那个沉静温和的书生,眼中多了几分狠厉。他把家中的利刃找出来,磨得锋利无比,每天揣在怀里,悄悄埋伏在庄公子常经过的山径旁的草丛中。那山径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枝叶茂密,正好能将他的身影隐藏起来。他每天天不亮就去,直到天黑才回家,饿了就啃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山泉水,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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