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东门的晨雾总是格外的清冷。
天还没亮,马二混就已经在他家的石磨前弓着腰推磨,磨盘“吱呀”转着,把麦粒碾成细粉,也把他额角的汗珠子碾进满院的晨光里。母亲王氏坐在一旁筛着面,竹筛子一颠一颠,白花花的面粉落进布口袋,母子俩省吃俭用,才勉强凑够三餐。马二混今年二十出头,生得敦实,话不多,只会闷头干活,王氏常对着面袋叹气:“哪户人家肯把姑娘许给咱这卖面的穷小子哟。”
这天午后,日头偏西,王氏正收拾着灶台,忽闻院门口传来轻浅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愣住了——院门口站着个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挽成简单的椎髻,可偏偏那眉眼亮得像浸了月光,肌肤透着玉石般的温润,站在满院沾着面粉的旧物里,竟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老妈妈,叨扰了。”姑娘笑着开口,声音软得像春风拂柳。王氏这才回过神,慌忙擦了擦手上的面灰:“姑娘是……找错门了吧?俺家就卖面,没别的营生。”姑娘却走到她跟前,眼神诚恳:“我叫董蕙芳,听闻您家儿子马二混为人诚笃,愿嫁给他,与您母子共度日月。”
王氏吓得手里的布巾都掉了,连连摆手:“姑娘快别玩笑!俺们是泥里刨食的人家,穿的是粗布,吃的是杂粮,哪配得上您这样的贵人?您这话要是传出去,都要折了俺母子的寿!”蕙芳却不恼,只是挨着灶台边的小凳坐下,看着王氏筛面的手:“老妈妈,我孤苦无依,不求锦衣玉食,只求个踏实过日子的去处。二混哥心眼好,这就够了。”王氏还是不肯应,劝了又劝,蕙芳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西去了。
过了三日,蕙芳又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小篮野菜。她不说别的,只帮着王氏择菜、扫地,手脚麻利,说话也温和。王氏问她家住哪、家里还有谁,她只笑:“您若肯认我这个媳妇,我便把底细都告诉您;若不肯,说了也没用。”王氏看她这模样,心里犯了嘀咕:这么好的姑娘,莫不是从大户人家逃出来的?要是惹了麻烦,可怎么好?便又硬着心肠把她送走了。
又过了几日,西巷的吕老太太突然登门。她是街坊里出了名的热心人,一进门就拉着王氏的手:“老姐姐,好事啊!邻巷的董蕙芳姑娘,爹娘走得早,一个人过,说瞧上你家二混了,想嫁过来,你咋不答应呢?”王氏赶紧把前几日的疑虑说出来,怕蕙芳是逃家的。吕老太太拍着胸脯保证:“哪能呢!这姑娘我见过,老实本分得很!要是出了岔子,我担着!”王氏这才放了心,欢天喜地地应了,忙打扫屋子、换了草席,就等马二混回来。
傍晚时分,马二混推着空面车刚进院,就见母亲笑着迎上来:“儿啊,你有媳妇了!蕙芳姑娘来了!”他愣在原地,就见一个姑娘从屋里走出来,正是前几日母亲提过的董蕙芳。她穿着一身浅绿布裙,手里端着刚沏好的茶,见了马二混,微微屈膝行礼:“二混哥,今后多指教。”马二混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手里的车把都攥紧了,只讷讷地说不出话。
蕙芳却像早料到他的模样,笑着进屋:“我带了两个丫鬟来,没您准许,一直没敢叫进来。”王氏吃了一惊:“姑娘,俺家哪雇得起丫鬟啊?添口人就多份开销,这可使不得!”蕙芳却摆了摆手,朝院外喊:“秋月、秋松!”话音刚落,就见两个穿着青布衫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动作快得像飞鸟落地,对着王氏就跪下磕头,声音脆生生的:“见过老夫人!”
王氏还在发愣,马二混已经被蕙芳拉进了屋。一进门,他眼睛都直了——原本漏风的茅草屋,竟变成了雕梁画栋的模样,墙上挂着绣着花鸟的帷帐,桌上摆着亮闪闪的银器,连椅子上铺的垫子都软乎乎的,满室的香气让他晕乎乎的,竟不敢坐下。蕙芳拉着他的手,温声说:“二混哥,别拘谨,今后这就是咱们的家。”马二混这才缓过神,只觉得像在做梦。
他想起该去买些酒肉招待蕙芳,刚要起身,蕙芳就叫住他:“不用去,让秋月来。”只见秋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皮袋,走到门后摇了摇,再伸手进去,竟掏出了一壶酒、一盘酱肉,还有几碟小菜,热气腾腾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那晚,母子俩第一次吃了顿像样的饭,马二混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蕙芳,只觉得这辈子的福分都攒到今天了。
可第二天一早,马二混一睁眼,却发现屋子又变回了原来的茅草屋,昨晚的雕梁画栋都不见了。他慌忙叫醒母亲,王氏也愣了,两人正纳闷,蕙芳端着早饭走进来,笑着说:“我怕街坊邻居见了眼热,惹来麻烦,白天就变回原样,晚上再换回来,不碍事的。”母子俩这才放下心,也越发觉得蕙芳不一般。
王氏想着该去谢谢吕老太太,便提着一篮鸡蛋去了西巷。可一进门,吕老太太却一脸茫然:“老姐姐,你谢我啥?我啥时候帮你家做媒了?”王氏这才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吕老太太听得瞪大了眼睛,赶紧跟着王氏去马家看蕙芳。一见到蕙芳,吕老太太就愣了——这姑娘确实面生,可蕙芳却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吕姥姥”,还说多亏了她撮合。吕老太太看着蕙芳递过来的白木痒痒挠,也不好再追问,只当是自己老糊涂忘了。等回到家,她拿起痒痒挠一看,竟发现那木头变成了沉甸甸的白金,吓得她赶紧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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