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澄云阔,正是南巡的好时节。浩荡而隆重的皇家仪仗自京城启程,旌旗招展,扈从如云,逶迤南去。然而,处于队伍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帝王车驾内,却并非外人想象中那般庄严肃穆。
宽大舒适、铺设着厚厚软垫的御辇内,俨然是一个移动的温暖小家。傅胤褪去了朝堂上的龙袍,只着一身月白常服,正靠坐在窗边,膝上摊着一本游记,却并未看进去几个字。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身旁的苏澜和两个好奇扒着车窗张望的小家伙身上。
苏澜也穿着简便的衣裙,发髻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枚玉簪,正含笑看着儿女。承烨和明曦几乎是第一次离开皇宫,见到如此广阔的天地,兴奋得不得了。尤其是承烨,小脑袋几乎要伸出车窗外,指着远处掠过的田野、村庄、河流,不停地发出惊叹:“母后快看!大牛!好大的水!父皇子,那是什么鸟?”
傅胤便会耐心地将他抱到窗边,指着外面一一解答:“那是耕田的水牛。那是运河。那是白鹭。”语气温和,与寻常教导儿子的父亲无异。
明曦则文静些,趴在母亲怀里,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一切,偶尔被哥哥的大惊小怪逗得咯咯直笑。
车驾行了半日,停靠驿站休整。傅胤率先下车,却不急着处理地方官员的觐见,而是转身,小心地将苏澜扶下车,又一手一个,把两个迫不及待要下地探索的小家伙抱下来。
“累不累?颠簸吗?”他仔细端详着苏澜的脸色,关切地问。
苏澜笑着摇头:“车里很稳,一点也不累。陛下安排的极好。”
午后再次启程,傅胤索性也不看书了,将两个孩子揽到身边,指着桌案上铺开的江南地图,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讲述着即将到达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承烨听得似懂非懂,却兴奋地手舞足蹈。明曦则乖巧地靠在父亲怀里,吮着手指,大眼睛随着父亲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
苏澜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和孩子们稚气的提问,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队伍行了十余日,终于进入江南地界。空气变得湿润,景色也逐渐由北方的雄浑开阔转为南方的秀丽婉约。水网密布,舟楫往来,粉墙黛瓦,绿柳如烟。
当庞大的皇家船队取代车驾,缓缓驶入运河主干道时,真正的江南风情画卷般在眼前展开。
傅胤特意吩咐楼船缓行。他携着苏澜,站在最高层的船头甲板上,两个孩子则由乳母抱着跟在身后。
微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新和隐约的荷香。两岸垂柳依依,稻田碧绿,时有白鹭翩跹飞过。远处村落炊烟袅袅,近处偶有渔歌唱和,乌篷船从龙舟旁轻轻摇过,船上的农人好奇而敬畏地望上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澜澜,你看。”傅胤从身后拥着苏澜,手指着前方水天相接处隐约可见的一线长堤和亭台楼阁,“那里,便是西湖了。”
苏澜依偎在他怀里,极目远眺,心中激动难言。画册上的景象终于真切地出现在眼前,甚至比画中更美、更生动。她反手紧紧握住傅胤的手,轻声道:“真美……陛下,谢谢您。”
傅胤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傻话。与你同览,方觉此景不负盛名。”
船队并未直接进入西湖最繁华处,而是依着傅胤事先的安排,在一处较为清静雅致的皇家码头停泊。接下来的几日,帝后二人并未大张旗鼓地游览,而是如同寻常富家夫妻般,换了更低调的衣饰,只带着必要的护卫,乘着一艘精致的画舫,悠悠然荡于西湖之上。
画舫内,傅胤屏退了乐师,亲自执壶,为苏澜斟上一杯清茶。两个孩子则在宽敞的舱内好奇地爬来爬去,透过雕花窗格看着外面流动的风景。
“尝尝这龙井,是今晨刚送来的雨前新茶。”傅胤将茶盏递到她手中。
苏澜接过,茶汤清碧,香气馥郁。她小啜一口,唇齿留香。“好茶。”
傅胤笑道:“水是取的虎跑泉,茶是狮峰山的,自是好的。”他也品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如画的山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古人诚不我欺。”
画舫缓缓而行,穿过苏堤春晓,遥望雷峰夕照,近观花港观鱼。傅胤便如最博学的向导,低声为她讲述着每一处景致的典故传说,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苏澜听得入神,时而提问,时而感叹,目光流转间,尽是沉醉。
午膳便安排在画舫上。御厨呈上的皆是地道的杭帮菜:西湖醋鱼果然用的是现捞的鲜活草鱼,酸甜鲜嫩;龙井虾仁茶香清新;东坡肉酥烂入味……傅胤细心地将鱼刺剔净,将最嫩的部位夹到苏澜和孩子们的碗中。
“如何?可比宫里的地道?”他笑问。
苏澜吃得眉眼弯弯:“鲜美无比,陛下快多用些。”
饭后,画舫在一处莲叶田田的僻静处停下。傅胤竟真的命人放下小舟,亲自扶着苏澜坐上去,又让乳母抱着两个孩子坐上另一艘小舟,他自己则拿起竹篙,有模有样地撑起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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