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江南之约后,傅胤并未让那承诺仅仅停留在口头的憧憬上。他开始以一种近乎“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那份对未来的期待,悄然编织进椒房殿的日常里。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满内殿。两个小家伙刚被乳母喂饱哄睡,殿内一时静谧安宁。苏澜正拿起之前为傅胤绣的那方鸳鸯帕子,想着再添几针,却见傅胤并未如常般立刻去批阅奏疏,而是命内侍抬进来一个不小的樟木箱子。
“陛下,这是?”苏澜放下绣绷,好奇地望过去。
傅胤唇角噙着笑,亲自打开箱盖,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卷卷精心装裱好的画轴,以及几本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厚重书籍。
“过来。”他朝苏澜伸出手。
苏澜走过去,被他拉着在软榻上坐下。傅胤取出一卷画轴,小心地在她面前展开。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用工笔细致地描绘着江南水乡的景致——小桥流水,乌篷船悠悠荡过,岸边垂柳依依,远处粉墙黛瓦掩映在朦胧烟雨中。画技精湛,意境悠远,仿佛能听到橹声欸乃,感受到那湿润的水汽。
“这是朕让宫廷画师根据最新的地方志和图谱绘制的江南风物图。”傅胤指着画上的景致,低声为她讲解,“你看,这里便是西湖十景之一的‘苏堤春晓’,春日里桃红柳绿,最是好看。这处,应是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他又拿出另一卷,展开是热闹的市井街巷,“这是江宁府的夫子庙街市,据说小吃琳琅满目,有蟹黄汤包、桂花糖藕、赤豆元宵……等你去了,朕陪你一一尝过。”
苏澜怔怔地看着那一幅幅生动详实的画卷,听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描绘着那些她只在书中读过的景象,心中仿佛也随着那画笔下的乌篷船,悠悠荡入了江南的春水之中。
“还有这些,”傅胤又拿出那几本旧书,封面是《江南风土记》、《吴郡志》等,“是朕从翰林院藏书阁里找来的,记载更详实些。澜澜若闲着,可以先看看,到时我们去了,便能知其典故,趣味更浓。”
他甚至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笑道:“这上面说,西湖醋鱼要用特定的草鱼,烹制时对火候要求极高。朕已让御膳房去琢磨了,看能否先复现出来,让你在宫里也尝尝鲜。”
苏澜看着他兴致勃勃、如数家珍的模样,看着他为她细心准备的这一切,眼眶不由自主地又微微发热。他并非只是空许一个遥远的承诺,而是在用他的方式,提前将那片水乡的风物、气息、甚至味道,一点点地带到她面前,让她参与其中,共同期待。
“陛下……”她声音微哽,靠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您何必如此费心……”
“怎是费心?”傅胤搂住她,下巴轻蹭她的发顶,语气理所当然,“与你、与孩子们相关的每一件事,于朕而言,都是乐事。”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柔了些,“朕只怕准备得不够好,让你失望。”
“不会失望,”苏澜用力摇头,仰起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无比璀璨的笑意,“陛下准备的,都是最好的。臣妾……已经开始期待了。”
傅胤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眼中满是笑意:“那便好。”
自那日后,翻阅江南图册和地方志,成了帝后二人一项新的、隐秘的乐趣。有时是在阳光正好的午后,两人并肩坐在窗下,傅胤指着图上的某处,低声讲述他当年南巡时的见闻;有时是在晚膳后,苏澜靠在他怀里,读着志异中记载的民间传说,傅胤则把玩着她的发丝,偶尔补充几句。
连带着两个小家伙也耳濡目染。承烨咿呀学语时,除了“父皇”、“母后”,最先清晰吐出的词竟是“船”和“鱼”,大约是看图时听得多了。明曦则对画上那些精致的花鸟和色彩斑斓的锦鲤格外感兴趣,伸着小手指咿咿呀呀地要摸。
傅胤便会将女儿抱在膝头,握着她的手指,轻轻点着画上的小鱼,耐心十足地教:“曦儿看,这是鱼儿,等去了江南,父皇带曦儿坐大船,看好多好多真的大鱼儿,好不好?”
明曦似懂非懂,却也会咧开没长几颗牙的小嘴,软软地应一声:“好~”
苏澜在一旁看着,心中那份对未来的期待,因着这些日常点滴的填充,而变得愈发具体、鲜活和温暖。江南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梦,而是由他的用心、她的期待和孩子们的咿呀学语共同构筑的、触手可及的明天。
甚至有一日,傅胤下朝回来,神秘兮兮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苏澜。
苏澜疑惑地打开,里面竟是几粒饱满莲子和一枚风干了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属于远方的清香。
“这是八百里加急,从杭州送来的。”傅胤看着她惊讶的神情,眼中带着几分得意,“朕让他们采了西湖最新鲜的莲子和今秋第一茬桂花。先让你闻闻味道,等明年,朕带你去吃新鲜的。”
苏澜捏着那几粒莲子,嗅着那抹遥远的桂花香,仿佛真的嗅到了西湖秋日的味道。她抬眸,对上傅胤温柔含笑的眼眸,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期待,在日常的烟火气中悄然生长,如同江南的春草,绵密而充满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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