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辈人常说,清明扫墓是给先人 “送念想”,可要是扫错了坟、拜错了魂,那就是给自家 “招灾祸”。这话我是从宋仁头村的王铁蛋嘴里听来的,他这辈子最悔的事,就是二十年前清明节,在村后山坟地多管了一份闲事。
那是 2003 年的清明,刚开春的山里还透着股子冻骨头的寒,风刮过松树林子,“呜呜” 的像哭。王铁蛋跟着三舅张老根去给姥姥上坟,姥姥葬在宋家庄老坟地最里头,得翻过两道山梁。一路上三舅就反复叮嘱:“到了坟地别乱走,别乱说话,咱只认姥姥的坟头,旁的咱不沾。”
到了老坟地,满眼都是荒草和歪歪扭扭的坟包,有的连墓碑都没了,就堆着一堆土。姥姥的坟头还算齐整,就是坟前的野草长得快没过膝盖,风一吹就往坟堆上扑,像是要把坟包吞了似的。王铁蛋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跟三舅说:“三舅,你先摆祭品烧纸,我拿挠子把姥姥坟前的草清了,让她老人家也亮堂亮堂。”
三舅点点头,从布包里掏出姥姥爱吃的桃酥、苹果,王铁蛋则抄起那把三尺挠子 —— 木柄磨得发亮,铁齿上还沾着去年的干土 —— 蹲在坟前薅草。山里静得吓人,只有挠子刮过地面的 “沙沙” 声,还有远处不知哪只鸟的怪叫。王铁蛋觉得闷,就哼起了村里广播常放的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哼着哼着,脚就没停,顺着荒草往坟地深处挪,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一座破坟跟前。
那坟比姥姥的坟矮半截,坟堆塌了一半,露出底下黑黢黢的土,坟前的墓碑倒在地上,被野草缠得严严实实,碑上的字被风雨啃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出 “诸□长之墓” 四个字,中间那个字像是被虫子蛀了,只剩个黑乎乎的印子。王铁蛋蹲下来扯掉碑上的草,指尖碰到石碑时,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凉,像是摸在了冰上。他心里嘀咕:这是谁家的坟?怕不是绝了后,多少年没人管了。
也是年轻心软,王铁蛋想着 “都是黄土下的人,帮一把也没啥”,就拿着挠子把坟堆上的草薅了,又使劲把墓碑扶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碑上的泥。兜里还剩两个早上带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小袋腌酸菜 —— 本来是他和三舅的午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馒头摆在碑前,酸菜袋也撕开个口放在旁边,双手合十鞠了个躬:“老祖宗,我也不知道你叫啥,看你这儿荒了,给你清了清草,这点吃的你别嫌弃,保佑我姥姥好好的,也保佑你自己安息。”
说完他刚要转身,后颈突然一阵风扫过,不是山里那种带着松针味的风,是凉得渗骨头的风,像是有人在他脖子后头吹了口气。他打了个哆嗦,猛回头一看 —— 碑前的馒头和酸菜,没了。
地上光溜溜的,连点渣都没剩,刚才还在的东西,眨眼间就没了影。王铁蛋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他蹲下去摸了摸地面,土还是凉的,没有脚印,没有动物扒过的痕迹,连风都停了,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想起三舅说的 “别乱沾旁的坟”,腿肚子一软,爬起来就往姥姥的坟头跑,跑的时候总觉得后背上有双眼睛盯着,凉飕飕的,像是贴了块冰。
到了姥姥坟前,三舅正往火堆里扔纸钱,见他跑过来脸色发白,忙问:“你跑哪儿去了?脸咋这么白?” 王铁蛋喘着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三舅一听,手里的纸钱 “哗啦” 掉在地上,劈头就骂:“你个憨货!谁让你乱给野坟上供的?这老坟地多少年前就有说法,无主的坟不能碰,碰了就是招‘东西’上身!”
三舅也顾不上烧剩下的纸,拉起王铁蛋就往山下走,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往身后撒米,嘴里念叨着:“老祖宗莫怪,孩子小不懂事,多有冒犯,您高抬贵手……” 一路上王铁蛋的后背都发僵,总觉得有东西跟着,回头看又啥都没有。
回到家,三舅让王铁蛋赶紧用艾草煮的水洗澡,换下来的衣服烧了,还在门口挂了串桃木枝。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头天晚上,王铁蛋就做了噩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座荒坟前,坟堆塌了个洞,黑黢黢的洞里有个人影,穿着灰扑扑的长袍,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脸,就那么站在洞里朝他招手,声音哑得像磨沙子:“来…… 陪我…… 你是我亲人……” 王铁蛋想跑,脚却像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人影从洞里飘出来,离他越来越近,他能闻到一股土腥味,还有点腐烂的霉味,吓得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浑身的汗把褥子都浸湿了。
从那以后,王铁蛋就没安生过。白天吃饭时,总觉得耳边有人小声叫他名字,“铁蛋…… 铁蛋……”,回头看却没人;走在村里的路上,总觉得身后跟着人,脚步声跟他的一模一样,停下来,脚步声也停;身上还总发低烧,咳嗽个不停,去村里的刘大夫那儿看,量了体温说不烧,听了肺也没事,刘大夫还打趣:“你是不是酸菜吃多了,腌着嗓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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