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常说,夜里在深山赶路,要是撞见脚下没影子的人,千万不能搭话 —— 那多半是横死鬼。这些魂魄死在外面,没能入土为安,每到夜里就出来找替身,被缠上的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丢了性命。接下来要说的,是我三姥爷陈守山年轻时的亲身经历,这事他跟我们小辈讲过无数次,每次说起来,指节还会不自觉地攥紧,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三姥爷二十多岁时在青雾岭林场当护林员,住的小木屋在半山腰,离最近的李家坳村,走山路得两个多小时。那年冬天特别冷,腊月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林场要盘点木材,三姥爷和工友们忙到后半夜才收工,工友们都住山下宿舍,只有他得回半山腰的木屋 —— 他还得守着工具房里的电锯和缆绳,那是林场的宝贝。
那天夜里,月亮被厚厚的乌云裹得严严实实,山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风声都透着股死气。三姥爷揣着手电筒,裹紧了打补丁的棉袄,领口塞了块旧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这条山路他走了三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准哪块石头硌脚,哪棵老松树歪着枝桠,可那天走了快一个钟头,心里却渐渐发毛 —— 平时半个钟头就能走到的岔路口,怎么找都找不到。
手电筒的光在树林里晃来晃去,照到的全是熟悉的松树,树皮上的裂纹、树洞里的积雪,都跟往常一样,可就是看不出哪条是往木屋去的路。三姥爷掏出烟盒,想点根烟定定神,烟盒里只剩最后三根烟,他哆嗦着摸出火柴,“嚓” 一声划亮,微弱的火光里,突然看见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个男人。
那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黑棉袄,头上戴顶旧棉帽,帽檐压得很低,背对着他,肩膀微微佝偻着,像是也在找路。三姥爷心里一松,心想说不定是哪个村的村民进山砍柴迷了路,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哥,你知道往护林员木屋咋走不?”
男人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飘得像棉花,忽远忽近:“顺着这条路直走,过了三个弯就到。” 三姥爷觉得这声音有点怪,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似的,带着股寒气,可当时冷得厉害,他也没多想,把火柴凑到烟卷上,刚吸了一口,突然僵住了 —— 刚才火光明明照到了那男人的脚,可地上却光溜溜的,连一丝影子都没有!
三姥爷后背上的冷汗瞬间就湿透了棉袄,烟卷从指间滑落在雪地里,火星子 “滋” 一声灭了。他缓缓转过头,用手电筒往刚才男人站的地方照去,那里空荡荡的,连个脚印都没有,只有积雪平整得跟没被踩过一样。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横死鬼,腿肚子一下子就软了,顺着松树滑下去,手死死攥着手电筒,指节都泛了白,嘴里不停默念着 “阿弥陀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过了大概一袋烟的功夫,前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三姥爷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她穿件蓝布棉袄,挎着个竹篮子,步子慢悠悠的,像是在散步。那女人看见三姥爷,停下脚步,开口问道:“大兄弟,你看见我家男人没?穿黑棉袄,戴棉帽的,跟我走散了。”
三姥爷的脑子反倒突然清醒了,他没敢抬头看女人的脸,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脚 —— 果然,女人的脚下也没有影子,雪地上只有她的篮子晃来晃去,飘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烂树叶混着湿土的腥气,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腐味,刺鼻得让人恶心。
“我家男人说在这里等我,你见过他不?”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贴到了三姥爷的耳朵边上,那声音里带着股寒气,吹得他耳朵根子发麻。三姥爷咬着牙,强忍着喉咙里的恶心,突然把手电筒往地上一照,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家里有人等我!” 喊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反方向跑,不管脚下是石头还是树桩,闭着眼睛拼命往前冲。
身后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咯咯咯” 地跟着他跑了一段路,才慢慢消失在风声里。三姥爷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一头撞在一棵松树上,才 “哎哟” 一声停了下来。他喘得像拉风箱,嗓子里又干又疼,手电筒也在奔跑中撞得没了光,周围黑得像被泼了墨,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他摸了摸口袋,烟盒空了,火柴也用完了,只能靠着松树慢慢滑到地上,蹲在雪地里,牙齿不停地打颤,满心恐惧地等着天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喔 —— 喔 ——”,声音穿透晨雾,三姥爷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蹲在工具房后面的柴堆旁,离木屋也就十几步远。他挣扎着站起来,推开木屋的门,刚迈进去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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