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关于 “牛头马面” 的怪事,是我妈秀琴四十多岁时才跟我细说的。我那会儿刚记事,只模糊记得某个冬夜,家里的灯亮了一整晚,建军爸背着我,秀琴妈攥着我的小手,深一脚浅一脚往奶奶家赶。她的手冰凉,还在不停发抖,到了奶奶家后,又抱着我哭了好几天,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直到我上高中,翻到旧相册里一张泛黄的搬家照片,缠着她问当年为啥突然搬走,她才红着眼眶,把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一字一句地讲给我听。
事情发生在我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一个冬夜。那时候建军爸在外地跑货车,一个月顶多回一次家,家里就只有秀琴妈和我。那天晚上九点多,窗外的北风跟疯了似的,裹着碎雪砸在玻璃上,“哐哐” 响得吓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门。秀琴妈靠在床头,把我裹在厚厚的小棉被里护在怀里,电视里正放着老版的《西游记》,可声音却像隔了层棉花,忽远忽近。困意像涨潮的海水,一下子就漫过了她的眼皮,她下意识地把我往怀里紧了紧,手指还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没几秒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可那睡眠特别浅,像是踩在薄冰上,屋里挂钟的 “滴答” 声听得一清二楚,怀里我的小鼻子呼出来的热气,还能蹭到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低语顺着窗缝钻了进来。那声音又轻又冷,像是从冰窟窿里飘出来的,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断断续续的,时而像两个人在吵架,声音尖得刺耳朵,时而又像在商量什么要紧事,压得特别低。那语言既不是我们村的方言,也不是建军爸常说的普通话,叽里咕噜的,听着就跟庙里的经文似的,透着股诡异。秀琴妈一下子就醒了,浑身的汗毛 “唰” 地竖了起来,连呼吸都忘了。她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 我们家的窗户装的是磨砂玻璃,平时连外面的路灯都照不亮,可那天晚上,玻璃上竟映出两个清清楚楚的影子,连轮廓上的细节都看得明明白白。
一个影子特别壮实,宽肩厚背,脑袋是圆弧形的,头顶还翘着两根弯弯的尖儿,尖儿的末端泛着冷光,一看就像戏里演的牛头;另一个更高,瘦得跟竹竿似的,脑袋长长的,耳朵竖着,耷拉在脑袋两侧,分明是马面的模样。那个马面影子似乎更有气势,对着牛头的影子抬着手,手指指点点的,像是在催它赶紧破窗进屋。秀琴妈的心脏 “咚咚” 狂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太阳穴也跟着 “突突” 疼,可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清晰得吓人:这俩东西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我怀里的孩子!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侧过身,用后背死死挡住我,肩胛骨都绷得发疼,像一堵墙似的隔开了我和窗户。她盯着那两个影子,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都泛了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就等着它们随时撞破玻璃进来。
可那两个影子只是在窗外又低语了两三分钟,牛头的影子往后退了一步,动作慢吞吞的,像是不情愿。接着两个影子就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往楼道口挪去,走的时候没有脚步声,只有那阵诡异的低语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里。它们走后,秀琴妈才瘫在床上,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了,连抱着我的手都在抖,胳膊酸得像灌了铅。她赶紧摸我的脸,这一摸吓得魂都飞了 —— 我的脸蛋烫得吓人,跟烧红的铁块似的,呼吸又急又浅,小嘴巴还微微张着,明显是发高烧了。她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给建军爸打电话,手滑得按了好几次才拨通,建军爸在电话那头听完,声音都变了调,说 “我马上往回赶”,就挂了电话。天还没亮,建军爸就开着货车回来了,把我们裹得严严实实的,送到了奶奶家。
我在奶奶家病了三四天才退了烧,小脸还是苍白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刚搬过去第二天,就传来了邻居老周去世的消息。老周才三十五岁,前一天还在楼下跟人下棋,赢了棋还笑着给我塞过一颗糖,怎么突然就没了?秀琴妈把看到牛头马面影子的事跟建军爸说了,建军爸当时脸色就变了,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却没敢跟秀琴妈说他的猜测 —— 他怕秀琴妈更害怕。后来秀琴妈从隔壁王婶那儿听说,老周去世的具体时间,刚好就是她看到影子的那天晚上九点多,她才恍然大悟,拉着建军爸的手说:“我现在不怕了,它们肯定是冲老周来的,就是刚好在咱家门口说话,被我撞见了。可这东西也太邪乎了,就站在窗外说几句话,咱闺女就跟着发烧了。”
虽说解开了心结,可秀琴妈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晚上总不敢关灯。没想到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奶奶知道了 —— 奶奶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一听有 “脏东西” 欺负她外孙女,当天就在家里指着空气骂,什么难听话都骂了,拍着桌子喊:“你敢再来试试,我拿菜刀砍你!” 让它们离我远点。可谁能想到,骂完没三天,奶奶就突然病倒了,咳嗽不止,咳得痰里都带血,还发着高烧,体温一直降不下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好。从那以后,奶奶再也不敢乱骂了,这事儿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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