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殡葬车十五年,跑遍了周边三市五县的山路与乡道,见过猝死的年轻人、寿终正寝的老人,也碰过横死的冤魂。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午夜后不接孤女尸,雨夜不走黑风口,更不能碰配阴婚的活儿。可三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秋夜,我破了所有规矩,也撞破了一桩藏在阴阳两界的诡事。
那天傍晚,我刚把一具老年遗体送到火葬场,手机就响了。号码陌生,归属地是三十里外的深山沟——黑石村。接电话的是个苍老的男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张师傅,能来接个人吗?价钱好说,给你三倍。”我本想拒绝,深山夜路难走,何况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暴雨,但他语气里的急切让我动了恻隐,加上最近儿子学费紧张,终究还是应了。
约定的出发时间是晚上十点,对方特意叮嘱:“别开殡仪馆的车,用你自己的那辆金杯就行,再带一身红色的嫁衣,要全新的,尺寸按一米六做。”这话让我心里犯嘀咕,殡葬行业讲究素净,红嫁衣是婚嫁用的,怎么会跟遗体扯上关系?但拿钱办事,我没多问,在寿衣店买了套大红绣金线的嫁衣,塞进后备箱,发动了车子。
出城区后,柏油路变成了坑洼的土路,两旁的树林黑黢黢的,像站满了沉默的巨人。车载电台滋滋作响,信号时断时续,突然冒出一段诡异的评剧唱腔,咿咿呀呀的,在空荡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我赶紧关掉电台,只听车轮碾过泥水的“哗哗”声,还有风穿过树林的“呜呜”声,像有人在暗处哭。
快到黑石村时,路边突然窜出一只黄鼠狼,浑身金黄,眼睛亮得像灯。我猛地刹车,它却站在车头前,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像是在警告什么。我按了按喇叭,它才慢悠悠地钻进树林。老辈人说,黄鼠狼是黄大仙,能通阴阳,深夜遇到可不是好兆头。我心里发毛,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黑石村比我想象的更偏僻,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关着灯,透着一股死寂。村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给我打电话的老者,姓陈,另一个是个穿黑棉袄的中年男人,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张师傅,辛苦了。”陈老汉递过来一支烟,我摆手谢绝,他也不勉强,指了指村西头的一间土房,“人在那儿,麻烦你帮忙装一下。”
土房里没开灯,只点着两支白烛,烛光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墙角放着一口薄棺,棺材盖没盖严,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是我女儿,晚晴,十八了,突发急病死的。”陈老汉叹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悲伤,“按村里的规矩,得穿红嫁衣走,不然魂魄不安。”
我点点头,戴上手套,准备把嫁衣给遗体换上。凑近了才看清,女孩长得很清秀,眉眼弯弯,只是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透着一丝诡异的红。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臂,却发现她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掌心攥着半块杏仁酥,已经发黑发霉。更奇怪的是,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末端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铃,精致得不像乡下物件。
“这铃……”我刚想问,陈老汉突然打断我:“别碰那铃,是她娘给她系的,陪嫁用的。”我只好收回手,快速帮女孩换上嫁衣。红嫁衣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脸色更白,像个纸扎的新娘。装棺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棺材比平时轻得多,仿佛里面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棉花。
“路上别停车,直接往东南方向开,到三十里外的乱葬岗,有人在那儿等你。”陈老汉塞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定金,剩下的到地方再给你。记住,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回头,别开窗。”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乱葬岗是出了名的凶地,半夜去那儿送葬,摆明了不对劲。但钱已经收下,我只能点头答应。
车子驶离黑石村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雨下得更大了,雨点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能见度不足五米。我打开远光灯,光柱穿透雨幕,却只能照到前方几米远的路。突然,车厢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叮当”声,像是铜铃在响。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棺材盖好好的,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叮当、叮当”,轻柔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我想起陈老汉的叮嘱,不敢回头,只能握紧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可那铜铃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一阵细碎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棺材板。“咚咚咚”,又传来几声沉闷的敲击声,从棺材里发出来,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吓得浑身冒汗,手心全是冷汗,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了。民间传言,横死的人如果有冤屈,下葬前会发出声响,找人替她申冤。这女孩真的是病死的吗?她掌心的发霉杏仁酥,还有那枚铜铃,总觉得透着古怪。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接着就熄火了。我反复拧钥匙,引擎却只发出“咔咔”的声响,死活打不着火。手机掏出来一看,没有信号,完全成了块砖头。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灯还亮着,照出漫天飞舞的雨丝,还有路边摇曳的荒草,像无数只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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