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逃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裹挟着一切残破的信念与求生的**,向南奔涌。
在这股灰暗、混乱的潮水中,一支队伍却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显得格外突兀与决绝。
大将纪灵,在将袁术勉强送入南逃的序列后,于马背上回首望去,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与尘沙,看到了天际线上那隐约可见、却如同死亡阴影般紧追不舍的追兵烟尘。
他知道,若无人断后迟滞,这支已彻底丧失斗志的溃军,连同那位仓皇的“仲家天子”,很快就会被吕布军的铁骑追上,最终结局无非是全军覆没,或被俘,或身死。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对袁术知遇之恩的最后一搏,有对自身军事生涯如此收场的不甘,更有一种身为武将,在绝境中扞卫最后尊严的固执。
他猛地勒住战马,调转马头,对身边仅存的、也是最为死忠的一批老部下朗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陛下安危,系于此刻!我等受国厚恩,今日当效死力,以报万一!何人愿随某,为陛下断后?”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但随即,是兵器顿地之声和低沉而坚定的应诺:“愿随将军死战!” 这些人,多是纪灵一手带出来的亲兵部曲,深知此去九死一生,但主将的忠义与悲怆感染了他们,求生的本能被一种更为古老的、属于军人的荣誉感所暂时压制。
纪灵不再多言,目光迅速扫过地形,选中了一处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旁的狭隘坡地。
此地一侧是难以攀爬的土坡,一侧是略显泥泞的洼地,通道狭窄,利于防守,至少能让骑兵无法尽情展开冲锋。
“就在此地!据守坡地!弓弩手上坡!长枪手在前列阵!快!” 纪灵的命令简洁有力。
残存的数百士卒如同上了发条般行动起来,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和纪律性,利用随身携带的简陋工具,甚至是用手挖掘,迅速构筑起一道简陋而决绝的防线。
旗帜被重新树起,那面代表纪灵将位的认旗,虽然残破,却依旧在渐起的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迫近的死亡宣告不屈。
很快,追兵的先头部队,一股约百余人的轻骑斥候,如同嗅到气味的猎犬,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他们看到了这支敢于逆流而上的断后部队,也看到了那面旗帜。
“是纪灵的旗号!”
“冲过去!碾碎他们!”
轻骑斥候发起了试探性的冲锋。
马蹄声如同骤雨,敲击在每一个断后士卒的心头。
“稳住!弓弩手,仰射!长枪手,抵住!” 纪灵身先士卒,立于阵前,三尖两刃刀横在身前,目光冷冽如冰。
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落下,冲在前面的几骑追兵应声落马。
但更多的骑兵冲到了阵前,试图用马匹的冲击力撞开枪阵。
一时间,狭小的战场上,人喊马嘶,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纪灵部下的这些老兵,此刻抱定了死志,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用长枪密集攒刺,用刀盾拼死格挡,竟然真的将这波斥候的冲锋硬生生顶了回去,留下了十几具人马尸体。
初战的胜利,并未带来任何喜悦,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是暴风雨前微不足道的一丝涟漪。
果然,没过多久,地平线上烟尘大起,如同卷起了沙暴。
秦谊、庞舒率领的主力骑兵,如同死亡的旋风,终于席卷而至!
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在坡地前缓缓展开,那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秦谊与庞舒并骑立于阵前,看着坡地上那支孤军,以及旗下那个巍然不动的身影,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敬佩。
“是纪灵……他竟然还敢断后。”庞舒低声道。
“是个汉子,可惜,跟错了人。”秦谊语气冷峻,“全军听令!骑射覆盖,消耗其兵力!游骑两翼骚扰,寻找破绽!”
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并州铁骑展现出了他们超凡的机动性与精湛的战术素养。
他们并不急于发动决死冲锋,而是如同狼群围猎,开始绕着纪灵的阵地盘旋。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四面八方射来,纪灵军缺乏足够的大盾和掩体,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偶尔有小股骑兵如同毒蛇般突进,试探着防线的薄弱处,一击即走,绝不恋战,却不断给这条简陋的防线“放血”。
纪灵挥舞着三尖两刃刀,格挡开射来的流矢,大声呼喝着稳定军心,指挥调度。
他看得明白,敌人这是要用最小的代价耗死他们。
但他无可奈何,他缺乏反击的手段,只能被动挨打。
身边的士卒在一个个减少,防线在箭雨的洗礼下不断松动、收缩。
一种无力感和悲愤在他心中积聚。
他纪灵纵横江淮多年,何曾打过如此憋屈的仗!
“不能坐以待毙!” 纪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知久守必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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