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县,将军府。
夜已深,但府内的气氛却比白昼更为炽烈。烛台林立,牛油大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是此刻唯一的韵律。
跳动的光焰将一张张或剽悍、或沉稳、或文雅的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
吕布踞坐于主位之上,一身玄色铠甲未解,烛光在冰冷的甲叶上流动,仿佛有暗红色的血光在隐隐浮动。
他面前那张沉重的木案上,摊开着刚刚由心腹死士冒死送回的一卷薄薄帛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如同冰封湖面的脸上。
当他阅罢帛书上那寥寥数语时,冰面骤然破裂!
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仿佛有两团实质的火焰在瞳孔深处被点燃、炸开!
那是一种被长久围困的猛兽终于看到锁链裂痕时的狂喜与暴戾。
“砰!”
他猛地一拍身前木案,巨大的力量让案上杯盏剧烈震颤,发出连串的嗡鸣。
伟岸的身躯霍然站起,如同沉睡的火山陡然喷发,在烛光下投下足以笼罩全场的巨大阴影。
“天赐良机!!韩暹、杨奉已入吾彀中!”
声如洪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
这一声断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将在场所有文武心中压抑已久的战意与求生**点燃至沸腾!
整个将军府的正厅,气息为之一变,从凝重的等待化作了凌厉的、几乎要割裂空气的杀伐之意。
几位武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手按上了剑柄,眼中精光四射;文臣如陈纪等人,虽面色不改,但捻须或端杯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吕布目光如电,裹挟着无坚不摧的意志,迅速扫过帐下核心将领,命令如蓄势已久的连珠箭,清晰、果决、不容置疑地迸发而出:
“魏续、宋宪、侯成!”
“末将在!”三位并州旧将轰然出列,厚重的甲胄因这迅猛的动作发出铿锵有力的金属摩擦声,如同三头被唤醒的战熊,声若雷霆,震得人耳膜发麻。
吕布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稍作停留,这三人是他起家的班底,麾下的丹阳新军更是高顺亲手整训、擅长结阵而战的攻坚锐卒。“你三部,为我中军铁拳!待城门洞开,随本侯直扑李丰所部!”他的手掌在空中狠狠一握,骨节发出爆响,“丹阳劲卒,擅结阵而战,步步为营。此战,我不要你们疾如风,我要你们如铁砧,牢牢钉死敌军正面,一寸寸,碾碎他们的阵型!让他们在绝望中,听着自己的骨头被磨成粉末!”
“谨遵温侯将令!”三人抱拳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魏续更是咧嘴狞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温侯放心!定叫彼辈见识何为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秦谊、庞舒!”
“末将在!”两位轻骑主将应声踏步而出,身形矫健如猎豹,与魏续等人的厚重形成鲜明对比。
吕布凝视他们,语气带着对机动力量的极致期许:“你二人麾下并州轻骑,乃我军之利爪、耳目!此战不必拘泥阵型,游弋两翼,待中军与敌胶着,便如群狼猎食,寻隙而入!”他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仿佛在勾勒战场脉络,“以骑射扰敌侧翼,驱其溃卒,冲其薄弱,乱其部署!记住,我要的是整个战场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让袁军感觉四面八方皆是我军铁骑!”
“得令!”秦谊、庞舒沉声应诺,眼中闪烁着执行致命穿插、主宰战场边缘的锐利光芒。
最后,吕布的视线越过众人,仿佛已穿透墙壁,看到了远方战场敌我交织的宏大画卷。“陈长史!”
“属下在。”陈纪肃然出列,官袍一丝不苟,面容清癯而镇定。
“即刻派出八百里加急!双管齐下!”吕布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一令,送至彭城张辽手中!命他尽起城中八百并州轻骑,汇合许耽所部两千丹阳兵、吕瑞所部先锋营,五日之内,潜行至相县以西待命!告诉他,此战关乎全局,战机稍纵即逝,我将侧击纪灵之重任,全权委任于他!我要他的铁骑,如天降雷霆,务必将纪灵所部,击碎于旷野之上!”
他稍作停顿,气息未有丝毫紊乱,声音更为凝重,如同在敲下最后一颗决定胜负的棋子:“二令,快马送至谯县许褚处!命他即刻整军,汇合已为内应的韩暹、杨奉所部,严密监视张勋主力动向!待我相县城头烽火为号,即刻自西向东,猛击张勋侧后!此一路,乃决胜之关键,牵一发而动全身!告诉他,准时抵达,便是此战首功!若有延误……”吕布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属下领命!即刻去办!”陈纪躬身,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去,衣袂带风。
一系列命令如流水般泻下,没有丝毫滞涩,满堂肃然。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以及吕布运筹帷幄、决断千里的雄主气概。
吕布缓缓环视众人,目光从每一张坚毅、或激动、或沉稳的面孔上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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