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只有雷时而急促、时而微弱下去的呼吸,和碎岩长老偶尔无意识的呻吟,在昏黄跳动的油灯光晕里,标记着生命的挣扎。
我跪坐在雷身边的兽皮垫子上,手指一直搭在他颈侧的脉搏处。那跳动起初虚弱而紊乱,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我的心弦。敷上沙耶给的“金疮断续膏”后,伤口周围的红肿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些,不再有新的血水渗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收敛的感觉。喂下去的“温脉散”也在缓慢发挥作用,他体内那股因燃血丸反噬而四处乱窜、如同灼热砂砾般的气流,似乎被一股温和的力量逐渐引导、平复。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那层灰败的死气,终于被一丝微弱的生气取代。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敢稍稍松懈一丝。但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干裂的嘴唇,还有即使昏迷中依然微微颤抖的眼睫,巨大的后怕和心疼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将我淹没。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当众拒族、宣布伴侣、硬撼强敌——每一件都需要燃烧生命般的勇气和代价。而我,除了眼睁睁看着,在他倒下时扶住他,竟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比面对赤岩的刀锋更让人煎熬。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旁兽皮上,那个沙耶留下的小小骨瓶。拇指大小,蜜蜡封口,其貌不扬,却散发着无形而霸道的存在感。“烬火之心”,来自焰沙荒漠最深处的神秘香料,能刺激晶核活性,短暂提升战力……沙耶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回响。这是机遇,还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她在这个时候,拿出这样的东西,意图再明显不过——她想利用我对食材药性的理解,开发这香料的应用,从而在即将到来的“香料游戏”中占据先机。而我们,尤其是重伤虚弱、强敌环伺的雷和整个灰鼠部落,似乎没有拒绝的资本。
可是,这香料……真的安全吗?沙耶自己都说,过量或使用不当,可能导致晶核受损。雷的晶核刚刚有复苏迹象,本就脆弱,能承受这种外来的、霸道的刺激吗?但如果不寻求新的力量,我们又该如何应对赤岩接下来的报复,如何防备银月狼族可能的发难?
矛盾与焦虑,如同两股藤蔓,紧紧缠绕着我的思绪。
帐篷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帘子被掀开一条缝,沙耶那张带着慵懒笑意的脸探了进来。她的目光在雷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我,嘴角微勾:“看来,我的药膏还算管用。他的命,暂时保住了。”
我默默点头,没有接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雷冰凉的手。
沙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碗里是某种熬得浓稠、散发着淡淡谷物香气的糊状物。“吃点东西。你脸色也不比他好多少。”她将碗递给我,“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还多着呢,别自己先倒下了。”
我接过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粗陶传来。确实,从昨夜遇袭到今日集会惊变,我几乎水米未进,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食物的香气勾起了胃部的抗议。我没有矫情,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热的糊状物带着谷物天然的甘甜和一点咸味,滑入食道,带来些许暖意和力量。
沙耶在对面坐下,把玩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宝石烟斗,看着我将碗里的食物吃完,才缓缓开口:“他大概还要昏睡一阵子。燃血丸的反噬,加上旧伤新创,即便有我的药,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和修复。趁现在,我们聊聊。”
我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嘴,抬头看向她。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那双狐狸眼里的情绪更加难以捉摸。
“聊什么?香料?还是赤岩,或者狼族?”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都可以。”沙耶笑了笑,“先从最实际的开始吧。‘烬火之心’你看到了,也闻过了。感觉如何?”
“很霸道。”我如实回答,“香气炽烈,有很强的穿透性和刺激性,确实……能让人精神一振,甚至血脉隐隐躁动。但具体如何与食材结合,会产生怎样的效果,有没有副作用,我需要试验。”我顿了一下,直视她的眼睛,“而且,我需要知道,你究竟想用它做什么?又需要我们付出什么?”
沙耶对我的直接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笑意更深:“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我的目的很简单:利益。‘烬火之心’的价值,远不止是香料。它能短暂提升战力,哪怕效果轻微,在关键时刻,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在兽世,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控制它的来源、精炼它的用法、垄断它的交易,就能获得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影响力。”
她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但目前,这条贸易通路被几个老牌势力和焰沙荒漠的大部落牢牢把控,水泼不进。我这次深入荒漠,也是费了很大代价,才弄到这一点样品,还差点把命搭上。”她指了指那个骨瓶,“但我发现,‘烬火之心’直接使用,效果很不稳定,且对使用者要求极高。可如果能将它融入食物,或许能降低使用门槛,让效果更温和可控,甚至……开发出不同的‘配方’,针对不同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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