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的声音,带着那股独特的、混合了沙漠燥热与复杂香气的慵懒腔调,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让本就紧绷到极致的集会空地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惊愕地在车驾上从容微笑的沙耶,与空地上被捆绑堵嘴、狼狈不堪的“沙耶”之间来回游移。两个?真假?替身?
赤岩酋长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继而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与铁青。他猛地扭头看向被押着的那个“沙耶”,再看向车驾上笑意盈盈的正主,瞳孔剧烈收缩。他明白了,自己精心准备、用来构陷灰鼠部落和胁迫沙耶就范的“棋子”,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沙耶将计就计布下的局?还是她背后势力早有防备?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他不仅计划落空,更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拙劣而可笑的戏码,威信扫地!
被捆绑的“沙耶”在真身出现的刹那,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慌乱,随即低下头,仿佛认命般不再挣扎。显然,她只是个被推出来吸引火力的替身,甚至可能是沙耶提前安排的弃子。
车驾缓缓驶入空地边缘,护卫肃立。沙耶扶着侍女的手,姿态优雅地走下马车。她身上那袭焰沙风格的华丽长袍确实有些皱痕,发髻也不如往日一丝不苟,但那份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也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她先是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碎岩长老和阿左,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随即目光掠过北方崖壁上沉默矗立、气息冰冷的银月狼族五人,最后,才将视线落回空地中央,落在相携而立、刚刚定下伴侣之誓的我和雷身上。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狐狸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或许是惊讶,或许是玩味,又或许是一闪而过的凝重。然后,她看向了雷。
雷依旧将我护在身后,脊背挺直如枪,握着骨刀的手稳定得不带一丝颤抖。但离他如此之近的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内部那股被“燃血丸”强行点燃、熊熊燃烧的力量之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退、冷却。潮红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支过度后的、灰败的苍白。他背部的伤口,虽然被“凝霜胶”暂时封住,但周围皮肤不正常的青白色和隐隐透出的寒意,显示着药效也在消退,剧痛即将反扑。最危险的是他的左腿,我能看到他支撑身体时,那条腿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全靠惊人的意志力在强行维持站姿。
他在硬撑。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去而复返、目的不明的沙耶,以及崖壁上虎视眈眈的银月狼族,他绝不能露出丝毫虚弱。
沙耶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她红唇微勾,却没有点破,而是将目光转向高台上脸色铁青的赤岩,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字字清晰:“赤岩酋长,许久不见,您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越来越……别出心裁了。”她指了指被捆着的替身,“找个模样差不多的雌性,弄成这副样子,就想冒充我沙耶?还想用我来当您那场漏洞百出的‘挑战’的棋子?呵,您是觉得我沙耶太好拿捏,还是觉得这荒原上的诸位,都那么容易糊弄?”
她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一层层剥开赤岩试图维持的遮羞布。周围的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和更加响亮的议论声。盐湖部落的战士们脸上也露出尴尬和不安。
赤岩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但他知道,沙耶的出现,真假替身的揭露,已经让他彻底陷入了被动。继续强行发难,只会让盐湖部落成为笑柄。他必须挽回局面,至少,不能让事态完全失控。
“沙耶游商说笑了。”赤岩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挽回一丝颜面,“看来是有些误会。定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抓错了人。至于挑战……”他目光阴鸷地扫过我和雷,尤其是雷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姿态,心中惊疑不定,最终咬牙道,“既然碎岩长老提出异议,沙耶游商也安然无恙,那么今日这场挑战,暂且搁置。待我盐湖部落内部事务理清,再与灰鼠部落理论不迟!”
他这是以退为进,想先处理内部(碎岩的指控)和外部(沙耶的问责)的麻烦,同时观察雷和银月狼族的动向。
沙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穷追猛打。她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破坏赤岩的布局,彰显自己的存在与能量。她转而看向崖壁上的沧溟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姿态不卑不亢。
沧溟脸色依旧冰冷,但看着下方混乱的局势,尤其是雷那明确到近乎决绝的拒绝姿态,以及沙耶这个变数的突然介入,他知道今日之事已难以按照原计划推进。他深深地看了雷一眼,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冰冷,更添了一丝复杂的审视,仿佛要重新评估这个“弃子”的价值和威胁。他身旁那位冷艳的女性狼族,冰蓝色的眸子则在雷和我之间来回扫视,尤其是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与疏离,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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