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毒辣,晒得溪边卵石滚烫,空气都微微扭曲。我握着那罐温热的药膏,走向那群流浪者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汗意,以及背后几道目光沉甸甸的重量——沙耶审视的,雷警惕的,还有春草她们担忧的。罐子粗糙的陶壁硌着手指,里面膏体散发出的、混合了辛辣与醇厚草药的气息,此刻闻起来竟有些刺鼻,仿佛承载着过多未知的份量。
那七八个流浪兽人正围坐在溪边一片稀疏的树荫下,分享着换来的熏肉干和发酵饮。看到我独自走近,他们停下了动作,眼神里带着疑惑和本能的戒备。那个腿部受伤的年轻兽人靠着树干,脸色发白,额角挂着冷汗,脏污的布条下,露出的脚踝肿胀得发亮,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紫红色。
引我过来的鹿族老兽人站起身,挡在了年轻兽人身前一步,虽然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掌火者,还有事?”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维护意味。
我停在他们几步外,尽量让姿态显得平和而无害,举起手中的陶罐:“我看到这位兄弟腿脚不便,伤势不轻。我们这里新制了一种缓解伤痛、舒筋活络的药膏,想请他试试。” 我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只是尝试。这药膏用了些特别的香料和草药,效力如何,我也不能完全保证。用不用,全看你们自己。”
坦诚,有时候是最好的策略,尤其是在面对这些见多识广、深知荒原生存残酷的流浪者面前。夸大其词反而会招致反感。
鹿族老兽人眉头紧锁,看了看我手中的陶罐,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痛苦呻吟的年轻同伴。其他几个流浪者也交换着眼神,低声议论。那年轻兽人勉强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对一丝解脱的渴望。
“什么药膏?怎么试?”鹿族老兽人问得直接。
“外敷。需要先清理伤口,然后取适量药膏涂抹在伤处和周围肿痛的地方。”我解释道,“药性温热,敷上去可能会有灼热感,但应该能帮助散淤止痛。”
“你们自己人用过吗?”另一个脸上带着疤的流浪者插嘴,语气怀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这是新配的方子,还在尝试阶段。我们部落有人用过类似思路的东西,但配方不完全相同。” 我没有提雷,也没有提“碎岩”,此刻提及那些,反而显得像是借势压人。
疤脸流浪者嗤笑一声,显然不太信任。鹿族老兽人却沉思着,他蹲下身,小心地解开年轻兽人腿上那脏污的布条。伤口暴露出来,是扭伤加严重的擦伤,皮开肉绽,边缘红肿化脓,显然拖了有些时日,又在长途跋涉中恶化了。一股**的气味散开。
年轻兽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蜷缩。
鹿族老兽人检查了一下伤口,又抬头看了看我,目光在我脸上和我手中的陶罐之间逡巡。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经验带来的审慎,也有对同伴痛苦的感同身受,或许,还有一丝走投无路下愿意抓住任何可能稻草的无奈。
“老鬃,”年轻兽人虚弱地开口,声音干涩,“让我……试试吧。太疼了……走路像踩在刀子上。”
叫老鬃的鹿族兽人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我:“掌火者,我们这些人,命不值钱,但也经不起折腾。这药,若是有害……”
“若因我的药加重伤势,我愿以等值食物和清水赔偿。”我立刻接口,这是我能给出的最直接承诺。部落现在也穷,但这点担当必须有。
老鬃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我的诚意。最终,他侧开身子:“你来吧。小心些。”
我松了口气,但心头更紧。走上前,在年轻兽人身边蹲下。春草机灵地端来一罐干净的清水和几片煮沸晾干的软布。我示意老鬃帮忙按住年轻兽人可能因疼痛而挣扎的腿。
先用清水小心地冲洗伤口,洗去脓血和污物。每一下触碰都让年轻兽人浑身颤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但他硬是没喊出声。清理完毕,我用软布吸干周围的水分,然后,用一片干净的竹片,从那陶罐里剜出核桃大小的一团深褐色、质地粘稠温润的药膏。
药膏暴露在空气中,那股混合了炽阳椒、香辛料和珍珠粟底味的独特气息更加浓郁,甚至隐隐压过了伤口的腐臭。周围的流浪者们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露出各异的神色。
我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年轻兽人肿胀的脚踝和周围青紫色的皮肤上,尤其是几个明显瘀结、按上去硬邦邦的痛点,稍稍用力揉开。药膏触感温热,很快在皮肤上化开。
“嘶——!”年轻兽人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瞬间绷直!他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怎么了?!”老鬃立刻紧张地问,手按上了腰间的骨刀。
“热……好热!”年轻兽人急促地喘息着,额头的汗更多了,“像……像有火钻进去了!不是疼……是烫!烫得骨头缝里都……”他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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