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归来的蹄声,是在第二天午后,日头最烈、荒原上热浪蒸腾如沸水时响起的。与上次暮色中的悄然不同,这一次,蹄音清晰、节奏分明,带着一种完成事务后的从容,甚至隐约有几分……期待?
我们正在小馆空地上忙碌。经过昨日的试菜和连夜商讨,一些决定已经做出。首先是“菜单”——如果那简陋的几样东西也能称之为菜单的话。暂定有三种:基础石板烤肉(可选不同腌料),风味熏肉干(切片),以及限量供应的“荒原初酿”发酵饮。价格无法用通用货币衡量(荒原小部落间极少流通货币),暂定以物易物,具体价值需视来客所携物品再议。
其次是“店面”。除了那个稳固的灶台和石板,我们在空地一侧,用粗竹竿和采集来的宽大坚韧叶片,搭起了一个极其简易的、仅能容纳三四个人并肩而坐的“凉棚”。棚下摆放着几块表面相对平整的大石头充作桌凳,虽粗糙不堪,却总算有了个让客人落脚、进食的雏形。岩甲甚至用多余的竹筒做了几个简陋的“杯盏”和“盘子”。
一切依旧简陋得近乎寒酸,但至少,有了明确的形态和准备迎接客人的姿态。
蹄声渐近,沙耶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小路拐角。她依旧骑在领头的驮兽上,暗红沙黄的头巾在炽烈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目。她身后,除了那两名沉默的随从和负载货物的驮兽,似乎……还多了一小群?
我眯起眼,用手遮挡眩光,仔细望去。跟在驮兽队伍后面几十步远的,是七八个身影,看装束和步态,似乎是流浪的兽人?或者小商队的零散成员?他们保持着一段谨慎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只是跟着,目光不时好奇地投向小馆的方向,投向那袅袅升起的、与众不同的炊烟(我们正用小火煨着准备晚上食用的珍珠粟粥,并试验性地烤着一块兽骨增加风味)。
沙耶也看到了小馆的变化。她的目光掠过新搭的凉棚,掠过棚下粗糙的石桌石凳,掠过灶台上冒着细烟的粥罐,最后,落在我身上。隔着一段距离,我看不清她金色眼眸中的具体神色,但能感觉到那份审视的意味。
她在溪流对岸勒住驮兽,轻盈跃下,吩咐随从照料牲口和货物,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过来。那些跟在后面的身影,也停在了更远的地方观望,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看来,我没离开太久。”沙耶走到凉棚边,手指拂过一片用作棚顶的肥大绿叶,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雏形有了。虽然……简陋了些。”
“刚起步,只能如此。”我坦然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她身后那群观望者,“沙耶女士,那些是……?”
“路上遇到的。”沙耶随意地说,仿佛在说天气,“一支前往寒霜山脉方向的小型混合商队,遭遇了沙暴,损失了些货物,人也走散了一部分。这几个是掉队的,补给缺乏,正好看到我的队伍,就跟着想找个临时落脚点补充些食水。”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我跟他们提了一句,这附近有个灰鼠部落,边缘新起了个有趣的小摊,或许能换到点不一样的吃食。他们……似乎有些兴趣。”
她引来了客人!虽然只是几个落难、可能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的流浪者,但这是第一次,有真正意义上的、部落之外的“潜在顾客”,因为某种“听闻”而主动靠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旋即涌起一股混杂着兴奋、紧张和更多责任感的情绪。小馆的第一次对外“营业”,可能就要在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开始了?
“他们……需要什么?”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食物,水,或许还需要一点治疗擦伤和疲惫的简单草药。”沙耶看了看我们晾晒在一边的、为数不多的蓝星草干叶和其他常见草药,“水你们有,食物嘛……就看你这里能拿出什么了。价格,你们自己谈。我只是……牵个线。”她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摆明了要看我们如何应对。
考验,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我迅速扫了一眼我们的“库存”:昨晚试菜消耗后剩余的熏肉干已不多,大概只有十几片;新鲜肉一点也无;发酵饮还剩五六筒;珍珠粟粥是大家的口粮,数量有限;野菜倒是有一些,但需要现处理。草药……河草婆婆那里或许还能匀出一点。
“春草,细叶,”我低声快速吩咐,“去把剩下的熏肉干都拿来,切成更小的薄片,摆盘。发酵饮取三筒出来,用竹杯分好。粥……先不动。再去问问河草婆婆,有没有现成的、对外伤和疲劳有效的草药膏或干叶,拿一点来备用。”
春草和细叶应声去了,动作有些急促,但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我又看向岩甲:“岩甲,你带两个人,守在凉棚附近,不用太近,但姿态要有,确保安全,也……别吓到客人。” 这些流浪者情况不明,必要的警惕不能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