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空洞的回响。
秦欧珠静静看着他离开,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周维跟前,语气恢复了社交性的温和:
“辛苦周秘跑这一趟,今天的事,我也是关心过度,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改日我亲自上门向郑叔叔赔礼,也希望周秘不要见怪。”
周维心不好说,你早怎么没有这么好说话,面上也只笑得谦逊。
“秦小姐客气,来之前郑部再三交代,我们文柏年轻不懂事,有些事想不了那么周全,也希望秦小姐多多担待。”
一场风波,在看似体面的寒暄中暂时平息。
周维没有再停留,追着郑文柏的脚步离开了调解室。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调解室里只剩下秦欧珠、严榷和沈于拙三人,以及那个从始至终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值班民警。
沈于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行了,戏唱完了,该散场了。”
秦欧珠也站起来,转过身,对那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记录的值班民警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微笑:
“辛苦了,这么晚还麻烦您。后续如果有需要补充的地方,随时联系我的助理。”
语气温和客气,与方才面对郑文柏时的冰冷锋利判若两人。
值班民警连忙站起来,摆了摆手:“秦小姐客气了,应该的。您几位慢走。”
秦欧珠又对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看向严榷:“还好吗?”
严榷点点头,站起身。
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只是动作间还是能看出些许僵硬,他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身侧收了收。秦欧珠的目光在那片白色敷料上短暂停留,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朝门口走去。
沈于拙已经拉开了门,侧身让开。
三人一前一后走出调解室,穿过长长的、灯光惨白的走廊。
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混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值班室电话铃声,更显出夜的深寂。
直到走出派出所大门,凌晨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才将那室内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冲淡了些许。
车轮碾过凌晨空旷的街道,车厢内一片寂静。方才调解室里的硝烟仿佛还粘在衣角,带着股冰冷的铁锈味。
沈于拙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郑文柏对自己是真下得去手。不过秦双猪,”他从后视镜瞥了秦欧珠一眼,“你拿裴静姝当筹码,是不是太过了点,也不怕郑家彻底跟你撕破脸。”
“狠?”秦欧珠靠在后座,闭着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郑文柏把严榷堵在后巷,亮出指虎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既然敢拿自己当赌注,就该输得起。”
沈于拙“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秦欧珠这才睁开眼,转向严榷。她的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
“郑文柏今晚看似莽撞,”她开口,声音平稳,“实则每一步都算好了。拿自己当筹码,用最‘合法’的方式把事闹大,逼我们下场——这不像他一个人能想出来的路数。”
严榷一直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闻言,很慢地转回头。
车窗外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将他惯常那层温文的底色冲刷得有些模糊,露出底下更坚硬的轮廓。
“这倒确实是他会用的方法。”严榷的声音不高,在安静的车厢里却异常清晰,“看着冲动,实则心里那本账算得比谁都清楚。什么能拿来当幌子,什么必须死死捂住……他一向分得明白。”
“严总眼明心亮啊,”沈于拙哼笑一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罕见的认真,“不过你这个处境,也许糊涂一点才是幸运,一旦出头,可就藏不住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严榷的手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指尖触到掌心微凉的薄茧。
他当然明白沈于拙在说什么。
他这张脸,他这具身体的母亲和生物学父亲之间的纠葛,从他站到台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一刻,就不存在秘密可言。
清正端方的郑部长那个发了疯的前妻,离婚之后依旧百般纠缠,更是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在他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前夕,有了严榷这么一个“非婚生子”。
多么醒目的污点,多么顺手的把柄。
原主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安分地待在幕后,只做技术。可风暴来临时,哪里是躲得过去的?想到书中原主最终的结局,严榷的眼神暗了暗。
“藏不住,”秦欧珠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安静的车厢里掷地有声,“那就不藏。”
“有些事,不是你藏起来,它就不存在。”她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铁,“与其等着别人拿它当刀子捅你,不如你自己把它炼成甲。”
严榷侧过头,看向她。
秦欧珠也正看着他,那双总是冷静得近乎疏离的杏眼里,此刻竟映出窗外流动的灯火,亮得惊人,也锐利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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