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柏死死盯着秦欧珠。
他脸上那点强撑的混不吝像被一把撕开的伪装,底下露出来的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凶戾。青紫肿胀的伤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抽搐着,额角纱布边缘洇开的暗红血渍,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某种不祥的烙印。
空气不是凝固,是被他周身骤然爆发的暴怒蒸得滚烫。
他猛地往前一倾,双手重重撑在桌沿,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透过衬衫布料贲张出来。他没拍桌子,但那俯身压迫的姿势,比任何声响都更具威胁。
“秦、欧、珠。”他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石在铁板上碾磨,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淬着毒,“拿我家里人威胁我?”
他扯开一个极其难看、却异常凶狠的笑,肿胀破裂的嘴角因此再度渗出血丝:
“你、敢?”
这两个字吐出来,不是疑问,是明晃晃的挑衅和宣战。他眼睛红得骇人,里面翻涌的不是恐惧或恳求,而是某种被彻底激怒后的、不惜鱼死网破的疯狂。
秦欧珠放下托腮的手,站起身来,同样双手撑住桌沿,身体前倾。
同样的姿势,因为高跟鞋和角度的原因,她甚至比郑文柏更高一分。
“郑文柏,”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像冰锥砸在地上,“你好像忘了,你在跟谁说话。”
她往前又倾了一寸,两人的呼吸几乎要撞在一起:
“跟我秦欧珠玩‘敢不敢’的游戏?”
她冷笑一声,眼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我不止敢威胁你,”她一字一顿,视线像刀一样刮过郑文柏僵硬的脸,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我还敢让北城学术圈从明天开始再也没有‘裴静姝’这个人。”
她收回一点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瞳孔骤缩:
“现在,轮到你了。”
“你敢试试吗?”
“你……”郑文柏被她这一连串的话砸得胸口发闷,眼里的血色更浓,“秦欧珠,你除了以势压人,还会什么?!”
“以势压人?”秦欧珠冷笑一声,打断他,“那你以为,你今晚又是凭什么坐在这儿,让大家陪你耗到凌晨?”
她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臂,目光扫过他脸上那些伤:
“凭你郑少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你的命就比旁人的矜贵?”
郑文柏被她问得一窒。
沈于拙适时地从一旁取过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语气平和得像在劝架:“郑少,今天这事儿我看还是大家各退一步的好,毕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裴工——她那样的技术人才,卷进这种舆论里,太可惜了。”
郑文柏盯着那份和解书,胸口剧烈起伏。
他猛地抓起纸张,手指捏得边缘发皱,脸上浮起一个扭曲的冷笑:
“什么各退一步,退个屁,我今天还就不签了。”
说着作势就要将纸撕了。
“随你。”
秦欧珠已经重新坐了下来,平静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旁边就是打印机,你撕了一张还能再打无数张。”
郑文柏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调解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戴着细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来,额角带着细汗,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他先对秦欧珠微微颔首,语气恭敬:“秦小姐,沈少,这么晚还打扰,实在抱歉。”
然后他才走到郑文柏身边,压低声音:“文柏,郑部让我来接你回去。”
郑文柏梗着脖子没动。
中年男人——郑怀远的秘书周维——也不急,只是将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很快地说了几句什么。
郑文柏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青,手指捏着那份和解书,几乎要将纸张捏破。
周维说完也不催,静静等着。
郑文柏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了好几次,终于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指。
他抓起桌上那支笔,几乎是用砸的力道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背。
签完,他将笔狠狠摔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慢着。”
秦欧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却让郑文柏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她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僵硬的背影,语气平静得像在提醒他忘了带伞:
“郑少是不是忘了件事?”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始终沉默坐在一旁的严榷,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你还没给我们严总——”
“道歉。”
郑文柏的背影僵得像块石头。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那些青紫肿胀的伤口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显得更加狰狞。他死死盯着严榷,眼睛里全是血丝,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周维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郑文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眼底的暴戾更盛。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线绷得像是要断裂,那个“对不起”堵在喉咙里,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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