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派出所,灯火通明得像手术室。
秦欧珠推开门时,冷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值班民警敲击键盘的咔嗒声。
沈于拙跟在她身后半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脸上那副惯常的懒散表情此刻收敛得干干净净。
“人呢?”秦欧珠走到接待台前,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台面上。
值班民警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这张脸在北城不算陌生。
他放下手里的保温杯:“秦小姐?严先生的案子正在调解室,这边请。”
走廊很长,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沈于拙边走,边低声道:“郑文柏不是蠢货,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选了这么个最“合法”的方式,摆明了就是不准备善了。
“嗯,想到了。”秦欧珠脚步不停,“所以才要跑这一趟。”
调解室的门虚掩着。
秦欧珠在门前停了半秒,伸手推开门。
室内烟雾缭绕。
严榷坐在长桌一侧,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袖口卷到手肘。
他脸上有一道不明显的擦伤,从颧骨斜到下颌,已经结了暗红的血痂。但真正让秦欧珠瞳孔微缩的,是他左手手背上那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撕裂伤——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狠狠刮过。
他对面坐着三个人。
郑文柏双手撑在膝上,低着头坐在那里,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秦欧珠进来,咧嘴笑了笑,看向秦欧珠。
“哟,靠山来得挺快啊。”
这一抬头,跟在秦欧珠后面,刚走到门口的沈于拙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文柏那张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脸,此刻几乎变了形。
额角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被纱布草草覆盖,边缘还洇着暗红,半边颧骨到下颌肿得老高,青紫中透出骇人的淤血颜色,嘴角破裂,连带着下唇都翻起一块皮肉,血迹已经发黑。他一笑,那伤口便狰狞地牵扯着,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偏偏他眼里没什么痛楚,反而亮得灼人,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狠劲儿,直直戳向秦欧珠。
那目光里没有世家子弟间惯常的虚伪客套,也没有对秦家名头的忌惮,只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混杂着敌意的挑衅。
“大名鼎鼎的秦大小姐,”郑文柏改了称呼,声音因为肿胀的脸颊有些含混,但语调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刻意拉长的、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混不吝,“还有沈少。”
他撑着膝盖,慢吞吞地想要站起来,动作牵动伤口,让他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却硬是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直了。
这个举动让他身边的律师和那个神色精悍的男人立刻紧张地想要搀扶,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他就那么站着,微微歪着头,用那双亮得瘆人的眼睛打量着秦欧珠和沈于拙,嘴角那点扭曲的笑意更深:“没想到这点小事儿,能把二位惊动来。看来我真是动了个了不得的人啊。”
话是对着两人说的,但那目光最后却钉子一样落在秦欧珠脸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紧绷。
如今虽没有什么政敌一说,不过众所周知,北城这潭深水里,至少流淌着两股暗流,一个带着旧日格局的深刻烙印与复杂渊源,一个则是新兴规则与实干路径下崛起的典型代表。两边一向泾渭分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彼此知道,认识,甚至在必要的场合会点头致意,但绝无深交,更别提像今夜这样,一方核心子弟满脸挂彩地杵在派出所调解室,另一方则“恰好”深夜赶来捞人——这本身就传递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沈于拙脸上那点懒散彻底没了,他上前半步,几乎与秦欧珠并肩,目光在郑文柏脸上那惨烈的伤口和旁边严榷手背的撕裂伤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郑文柏脸上,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事实:“郑少,你这……可不像小事。”
“是不像。”郑文柏扯了扯嘴角,又“嘶”地吸了口凉气,他抬手,用没受伤的右手手背蹭了蹭肿胀的下颌,动作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烦躁,“可架不住有人犯贱啊。”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严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严总,你说是不是?我好端端喝个咖啡,你上来就给我兄弟鼻子开瓢,我拉个架,你反手就给我脸上来这么一下——您二位给评评理,这事儿,换谁,谁能忍?”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血气方刚的愤怒,逻辑清晰,指向明确——把自己完全放在了“被动反击的受害者”位置上。
更何况,他脸上那伤,就是最铁的证据。
严榷直到这时,才抬起眼。他没看郑文柏,而是看向秦欧珠,声音因为之前的沉默有些低哑,却异常平静:“他带了三个人,堵在我常去的咖啡馆后巷。我出来,他们围上来。他那个‘兄弟’,先动了甩棍。”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手背的伤,是抢甩棍的时候,被他用指虎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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