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仪表盘发出极其微弱的电流嘶声,像某种隐秘的共鸣。
许久,沈于拙忽然极轻地“嗤”笑了一声,打破了凝滞。
“秦双猪,”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却一针见血的玩味,“你保严榷保得这么拼,除了他确实是把你从泥坑里拽出来的那阵‘东风’之外……是不是还想着,顺便在老王头那儿,给自己立个‘知恩图报、不忘根本’的牌坊?”
他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锐利:
“毕竟,比起一只翅膀硬了就想自个儿搅动风云、连托举它的‘风’都嫌碍事的鹏鸟……一只时刻记得‘风’之恩、甚至还懂得维护‘风’的小雀儿,是不是更让那些掌‘风’的老家伙们……觉得放心,甚至,有点喜欢?”
秦欧珠的侧脸在光影中一动不动。
沈于拙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一层她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复杂的涟漪。
保严榷,是因为承诺,因为他是破局的刀,还是因为……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自己而被毁掉。
这些理由清晰而有力。
但……
“立牌坊”?
“让老家伙们喜欢”?
这个解读冷酷、功利,却……该死的符合这个圈子的逻辑。
它像一面冰冷清晰的镜子,突然照出了她行为中可能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更深层的生存本能与政治计算。
她不知道。
她分不清。
或许呢?
所有的这些——
情感、利益、道义、算计……
究竟是因为什么?还是都有?谁能说清呢?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那卷翘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反应,落在沈于拙眼里,就是默认。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混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猜中正确答案之后安心而由衷的叹服。
“高啊,”他摇头,啧啧称奇,“面子里子,人情战略,全让你占齐了。严榷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心良苦’地保他,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后背发凉。”
秦欧珠终于有了反应。她极轻微地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也辨不出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
“有区别吗?”她只说了四个字,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在沈于拙那清晰的逻辑图景上,蒙上了一层更幽深的雾,“反正目的达到了。”
“你就这么确定?”沈于拙像是故意抬杠,“老爷子最后也没给句准话。”
“他还要怎么给?”秦欧珠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去纠结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语气轻快了几分,“他说了人让我自己留着用,你觉得什么情况下,我能用得着严榷?”
“得亏我不跟着你们混,不然得还得短命好几年。”沈于拙哼哼两声,有没有这个脑子且不说,几个人有这么大个精力跟在后面猜谜语,“那他这么说,你就这么信啊?好歹这么大个将军,也不说借几个人保护一下人身安全什么的。”
“他敢给,你敢用吗?”秦欧珠翻了个白眼,“沈二巧,我算是发现了,你这是逮着我给你当长工吧?一点脑子都懒得动?”
“咱们今天干吗来的?”
“求人来的嘛。”
沈于拙是打定主意懒到底了,秦欧珠说的也没错,这个长工确实好用,而且用起来……还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果然谁不着急,谁就赢了。
“对啊,求人,拿什么求?咱们求到他跟前,协议达成的那一刻,就是默认主动成了他棋盘上的制衡赵家的那颗‘明子’,他需要我们活着,斗着,保持对赵钺的牵制。我们越有力量,赵钺就越不能为所欲为,他观望和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
“同理,但是,一旦我们失去价值,或者变得难以控制,甚至可能破坏他想要的平衡……”
沈于拙的话没说完,不过后续的内容两人都清楚。
被利用,同时也在利用。
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接下来怎么办?”沈于拙问。
秦欧珠已经拿出了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沉静的眉眼:“第一步,稳住核心。必须让严榷知道,最危险的警报暂时解除,但警惕不能放松。更重要的是,战略上有了空间。”
她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你就这么直接给他打电话?”
沈于拙有点意外,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以为她至少会等到回去单独跟严榷联系,或者直接通过郁瑾通知。
“打电话是最快的沟通方式,不是吗?”秦欧珠头也不抬,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她拨通电话,顺便补了一刀,“回去还得一会儿,我不想再给你补课了。”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的却不是严榷惯常平稳的声音,而是一个略显嘈杂的背景音,夹杂着模糊的广播和冷淡的人声。紧接着,严榷压低了的、带着一丝紧绷的语调响起:
“秦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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