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欧珠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楼下黑色奥迪无声地滑入庭院,在暮色中停稳。
车门打开,韩缨利落地下车,关门的动作干脆得不带一丝冗余。她依旧穿着那身秦欧珠给她置办的深灰色西装,背脊挺直,步伐迅捷而稳定,径直穿过庭院,走向主楼。
秦欧珠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走回书案后的圈椅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桌面冰凉的木纹。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进。”
韩缨推门而入,在她面前站定,身上还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
“小姐,”韩缨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刚刚完成一项重要任务的波澜,“人和设备都已安全送达城郊实验室,夏明远博士亲自接手。雷工他……”
她略微停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措辞,“……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设备图纸,只在途中提过一次,说赵铄少爷的技术团队‘路子走歪了,根本不懂精髓’。”
秦欧珠端起手边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哦?他还说了什么?”
韩缨如实复述:“抵达实验室,看到我们准备的特定型号神经计算单元时,他说了一句,‘秦大小姐,手眼通天,心思也够狠’。”
“狠?”秦欧珠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温热的茶,语气淡漠,“他怎么不说赵铄优柔寡断,活该被抢?”
韩缨沉默着,没有接话。
秦欧珠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韩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问:“还是你也觉得我狠?”
空气凝滞了一瞬。
韩缨沉默片刻,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抬起头,目光坦诚“小姐不狠,小姐准备了数据和设备,雷万军也是自己愿意跟你走的。”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显然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家小姐截了谁的胡。
秦欧珠似乎是被她的反应取悦,饶有兴致的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最后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呢?”
“不愿意……”韩缨皱紧了眉,这个假设显然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她抬眼看向秦欧珠,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或评判,只有纯粹的解决问题的专注,干脆利落地吐出几个字:
“那我就把他打晕带走。”
这个回答直接、粗暴,却异常有效。
秦欧珠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满意。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韩缨:
“很好。我就说,老爷子把你送过来,看中的,总不该只是你站桩的本事。”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
韩缨是老爷子送来的人,这一点彼此心照不宣,但被秦欧珠如此直接地点破,还是第一次。
她无意挑战爷爷的权威,但也必须确保,这双放在身边的“眼睛”,在关键时刻不能成为她的阻碍,甚至要能为她所用。
韩缨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又松开。这个细微的动作,表明她完全听懂了话中的双重含义——既要忠于职守向老爷子汇报,又要在小姐手下做事,分寸的拿捏至关重要。
她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更沉肃地应道:“是,我明白了。”
“回去休息吧。”秦欧珠挥挥手,点到为止,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
据她这几天观察,韩缨虽然看着耿直,内里却通透得很,应该能明白其中的界限。
韩缨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韩缨离开后,书房重新恢复寂静。秦欧珠睁开眼,眼中已无半分疲惫,只剩下锐利的精光。她拿起那部没有任何装饰的私人手机,接通了郁瑾的内线。
“阿瑾,“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冽高效,“两件事。”
“第一,我们与聚鑫资本进入深度合作阶段。稍后聚鑫的严总会直接与你对接,他需要的一切市场情报,只要不涉及秦家核心,你全力配合。“
电话那头的郁瑾没有丝毫迟疑:“明白。我会建立专用通道。“
“第二,“秦欧珠继续下令,语速快而清晰,“启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我要赵钺、赵铄,以及他们所有明里暗里关联方的最新动向,越详细越好。珠玑资本的注册流程,加速。“
“是。”
内线挂断。秦欧珠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随即又飞快地调出另一个号码。这次,她的语气稍缓,带上了一丝学生对师长的敬重。
“江老师,是我,欧珠。“她对着话筒说道,“明天上午,我想去家里拜访您和向老师……不知道是否方便?是关于之前那件事,有些后续情况……嗯……还有一位重要的合作伙伴,我想带他一起来,当面跟您和向老师汇报一下。”
得到首肯之后,秦欧珠挂断电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手机。
江瀚资本终究是老师的领域,而非她的私产。上次为狙击周氏动用资源,虽事出有因,但也必然引起了其他董事的审视。她得亲自跑一趟,既要向老师阐明全局,也要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更多支持。
网已撒下,但维系这张网的每一根线,都需要她亲自去加固。
秦欧珠按熄手机屏幕,目光落在窗外。
暮色渐浓,初秋的风已带上一丝凉意。
快要到九月了。
这意味着赵汉林部里的考察行程即将结束,届时,他们都会来参加爷爷的寿辰。
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
谈判桌下真正的较量,也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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