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我的衣襟上,温的,还没冷透。阿绫的手垂在我臂弯里,指尖只剩一点颤动。我低头看她,她的脸白得像雪,嘴唇却发紫。那枚从她脖颈拔出的骨钉还握在手里,沾着血,边缘有些发烫。
风还在刮,湖面的血阵已经碎了,浮冰裂成一片片,漂在暗红的水面上。图卷炸成灰烬,散在风里,可那些画面还在眼前晃——我抱着一个女人,她死了,我不记得是谁,但心口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那枚骨钉突然震了一下。
我抬头,看见远处半空中浮着一道影子。焦黑的右半身,左眼是螺旋状的瞳孔。那是妖王,白蘅的师兄。他本该死在摘星楼外,可现在他的魂体悬在那里,右手紧握着半块虎符。
虎符也在震。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抛。那半块青铜飞向我手中的骨钉。两者相碰的瞬间,嗡的一声轻响,像是钟被敲了一下。
骨钉嵌进虎符的缺口,严丝合缝。
一道幽蓝的光从合体处升起,直冲天际。光中浮现出星图,线条交错,指向极北的冰原深处。那里没有山,也没有河,只有雪,无边无际的雪。
我抱紧阿绫,她的呼吸越来越浅。我用手贴住她后颈,另外两枚骨钉还在皮下,微微跳动,像有东西在里面挣扎。
“你感觉到了吗?”妖王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像风吹过枯枝。
我没有回答。
“三枚骨钉,九十九道残音,加上你识海里的百万执念。”他笑了,“孟婆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盯着他:“你说容器齐了,是指她?还是我?”
他没直接答,反而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三百年前,我自愿让师尊改我躯体,只为在彻底变成怪物前,再见白蘅一面。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
风卷着雪粒打在我脸上。
“我不是为了见她才来的。”他说,“我是为了完成这一环。每一个死在你面前的人,都不是偶然。”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
“千面鬼自爆,白蘅刺穿眉心,裴烬镇压雷泽……他们不是反抗命运。”他的声音低下去,“他们是帮你铺路。”
“什么路?”
“成为容器的路。”
我手指收紧,阿绫的身体更冷了。
“你以为你在逃?”妖王冷笑,“你每杀一人,拾一道残音,你以为是在破局,其实是在填满自己。识海越满,越接近完美容器。而她——”他看向阿绫,“她的每一次轮回,都是为了唤醒你体内的共鸣。”
我喉咙发干。
“你们两个,从来就是一个。”他说完,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撕裂风雪。
然后,他的魂体开始崩解。
黑烟一样的碎片从他身上剥落,化作点点微光,朝我眉心飞来。我想躲,可身体动不了。那光撞进朱砂痣的刹那,识海轰然炸开。
一道声音响起,不是一个人说的,是很多个声音叠在一起。
“第十次轮回时……你将是完美容器。”
这声音我听过。千面鬼临死前说过一句“第十次轮回时……不要吃糖”。可现在这句话变了,后面的字被换掉了。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我抱住阿绫,靠她胸口那点微弱的心跳稳住神志。她的血顺着我的手腕流下来,滴在地上,竟没有渗进雪里,而是凝成一小片蓝光。
妖王的魂体已经消散干净。
星图还在天上,静静指着北方。
我试着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阿绫的头靠在我肩上,睫毛轻轻抖了一下。我以为她要醒,可她没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笑声。
清脆,像铃铛,又像风吹过铜丝。
那声音不在耳边,也不在风里。它直接出现在我心里。
“小无尘。”
我猛地抬头。
雪原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有白,一片茫茫的白。
可那声音继续响着。
“你逃了九世。”她说,“这第十世……我亲自来接。”
我抱紧阿绫,一只手撑住地面。玉佩还在怀里,发烫,比之前更烫。我把它掏出来,裂痕更深了,几乎要断成两半。
星图忽然闪了一下。
我抬头再看,发现那幽蓝的光路中,多了几个点。像是人影,又像是标记。其中一个点,就在我们脚下。
另一个,在极北冰渊。
第三个,在……昆仑雪巅。
我想起裴烬的残音。他说“你的剑尖偏了三分”。那一剑,是我对阿绫出的。那时她站在祭坛上,银发被风吹起,手里握着一把骨刀。
我不该那一剑偏的。
我应该杀了她。
可我没杀。
因为她的眼神不像敌人,像认出了我。
现在我知道了。她不是认错了人。
她是认出了本来的我。
我伸手摸眉心,朱砂还在流血。那道复合残音反复回荡:“你将是完美容器”。
我不是。
我是沈无尘。
我杀了那么多人,听过那么多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有人恨我,有人救我,有人骗我,也有人宁愿死也不愿我走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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