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袖中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贴着皮肤。我低头看着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湖面的图卷还在展开,新的画面不断浮现——第七百世,我在一座石殿前**;第八百世,我被钉在铜柱上,血顺着沟槽流入地底祭坛;第九百世,我跪在雪地里,亲手把剑刺进自己的心口。
每一幕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而每一次,临死前都有那个声音响起:“这一世,还是不行。”
不是别人说的,是我的声音。
可那不是我。
我抬起头,看向岸上的男人。他站在风雪中,眉心九根银针缓缓旋转,像是在读一本看不见的书。他的眼神平静,像是在看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你听到了。”他说,“那些声音,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我没有动。
“七百九十六年,九十九次轮回。每一次重生,我都抹去你的记忆,只留下能力。”他语气平淡,像在讲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你要成为容器,承载万魂的执念。识海越满,就越接近完美。”
风刮过湖面,吹起我残破的袍角。百万残音在耳边翻涌,分不清哪些是别人的死,哪些是我的生。
“那你为何不敢让我看清她的脸?”我问。
他没答。
图卷又动了。画面定格在我抱着女人痛哭的那一瞬。她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仿佛还活着。我想伸手去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眉心朱砂突然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
我咬牙撑住。
裴烬的声音在我识海里响起:“小尘……你的剑尖偏了三分。”
这声音不一样。它没有来自图卷,也不是操控者的低语。它是真实的,带着温度和重量。我抓住它,像抓住一根浮木。
“你说我是容器。”我盯着他,“可容器不会怀疑,不会挣扎,不会记得不该记的事。我会。”
他依旧不动。
“千面鬼自爆前说‘不要吃糖’,白蘅死时提醒我茶里有毒,裴烬宁愿镇压雷泽也不愿我出事……”我一步步向前,“这些人,都不是你安排的吧?他们的心意,是你写不了的。”
湖面震动。
图卷中的画面开始错乱。有些倒流,有些重叠。那具高大骸骨的手垂了下来,指骨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终于有了反应。
银针转得更快,图卷猛地扩张,覆盖整个湖心。新的画面出现:第十世,我站在孟婆殿前,手中握着金色钥匙,身后是无数双睁开的眼睛。另一个场景,我跪在星图下,头顶落下红光,身体一寸寸融化。
这是未来。
也是结局之一。
“你不该看到这些。”他说,“但既然你执意要醒,那就看看代价。”
我冷笑:“你以为封住记忆就能控制我?你怕我记得她是谁,所以不让我看清。你怕我知道真相,所以一次次抹去我的过去。”
他沉默。
就是这一瞬的停顿,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他并非全知。
阿绫在我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她的呼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我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皮在颤,像是在梦中挣扎。
图卷继续流转,第十世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我站在祭坛中央,双手举起,万魂涌入识海。我的身体开始透明,灵魂被一点点抽离。
那是容器的最终形态。
也是死亡。
我不再看画,而是转向他:“你说我活了七百多年,可我真正记得的,只有几个人。裴烬、千面鬼、白蘅……还有她。”
我指着图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知道,她对我很重要。你不敢让我认出她,是因为一旦我记起,你的计划就会崩塌。”
风雪骤紧。
他的身影晃了一下。
图卷剧烈抖动,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压力。画面中,我抱着那女子的场景被反复放大,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清楚一点。她的脸依旧模糊,但我看见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阿绫睁开了眼。
她的左眼赤金,右眼幽蓝,瞳孔深处浮现出血色卦象。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盯着那幅图卷。
然后,她抬起了手。
她的指尖指向图卷中心,右手忽然探向颈后。那里有三枚骨钉,深深嵌入皮肉。她抓住其中一枚,用力一拔。
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下。
她没有停,反而将那枚骨钉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
“不要!”我伸手去拦,却晚了一步。
她的身体剧烈一震,鲜血喷洒而出,溅在图卷之上。人皮画卷发出刺耳的嘶响,像是被滚烫的铁水浇过。画面扭曲、倒退,第十世的预言瞬间破碎。
她的嘴唇动了动。
一道声音直接传入我的识海。
三个字。
“该醒了。”
不是哀求,不是控诉,也不是诅咒。那是跨越三百七十二次轮回的呼唤,穿透层层封印,直抵我灵魂最深处。
图卷猛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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