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万被废为庶人之后,谢安选择重新出山,第一站是应桓温之召,从会稽(绍兴上虞)奔赴荆州担任征西司马,因为坐镇荆州的桓温已身兼数职,荆州刺史、征西大将军及上篇说的南蛮校尉,郝隆当时担任的参军是南蛮校尉的助理,而南蛮校尉是桓温头衔里最无足轻重的,所以郝隆心情不太好,谢安一来就当任征西大将军的司马,起点要高不少。
这里说下征西大将军,永和元年,桓温担任的众多头衔里,那一个是安西将军,永和四年桓温又进位征西大将军,因为就在这两年期间,桓温率军西征巴蜀,灭掉了西川的成汉政权,东晋得以实现领土大幅扩张,桓温因功而获得军位与爵位双提升。
桓温看重谢安是情理之中,陈郡谢氏的家族影响力在那摆着,这个是郝隆所没有的,另外桓、谢两家自上一代起关系一直不错,桓温的父亲桓彝和谢安伯父谢鲲同属江左八达(一个胡闹小团体),桓温又跟谢安大哥谢奕是至交,两个人算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桓温和谢奕两个人更谈得来玩得来,桓温年纪比谢安大八岁,八岁的年龄差应该有代沟。
谢奕去世得早,好哥们的弟弟就是自己弟弟,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大权在握的桓温提点一下谢安合情合理,两个人后来因为理念与路线不同而产生或明或暗的分歧与对抗,那是后话,在荆州的那段日子里,桓温对待谢安可是真像兄长一般柔情。
谢安到荆州之后不久,一天,桓温想着去谢安住处看看,也不知道他从越中来到荆楚适应与否,毕竟楚越两地气候饮食相差甚大,到了住处,随从就问要不要去通报一下,桓温摆摆手,都是自己人。
难得休息,谢安当时在家洗头,等洗好了头,正在梳头的那个当口,桓温不知不觉进来了,这把谢安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施礼,嘴里说着些抱歉,面对长官不能如此的仪容,请恕无礼之罪,然后就赶紧去找正装与头巾,桓温连忙说道,安石你不用过于在意,我们之间用不着那样,又不是在府衙,不必对我讲太多礼数,可谢安执意整顿仪容,桓温只好随他去了,一番忙乱后,两个人才开始海阔天空地谈论起朝野间的事情,一不留神就谈到天黑。
回去的路上,桓温甚是感慨,对左右随从说,你们之前可曾见过这样的人?是问,又像自言自语。
文言文原文如下:
谢太傅为桓公司马,桓诣谢,值谢梳头,遽取衣帻,桓公云:“何烦此!”因下共语至暝,既去,谓左右曰:“颇曾见如此人不?”
出自《世说新语》赏誉篇
①司马:这里指谢安任桓温的征西司马。
②诣:看望、造访。
③遽(jù):急着、赶紧。
④帻(zé):头巾,用来包头用的头巾。
⑤共语:面对面交谈、交流。
⑤暝(míng):日落,天黑。
⑥不(fǒu):这里同否。
文言文直译
谢安出任桓温的司马,一天,桓温看望谢安,正好碰上谢安在梳头,谢安匆忙去取衣服和头巾,桓温就对谢安说:“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下车走进去和他一起谈到天黑。离开后,桓温问随从:“你们之前可曾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吗?”
颇曾见如此人否,原文比翻译可有意味多了,桓温这句话充满了对谢安的欣赏,桓温身边的人那都是见多识广的角色,可桓温还是说你们之前可没见过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是发自内心的赞许。
原文的何烦此也有意思,桓温打心眼儿里喜欢谢安拿他当弟弟看,也希望谢安把自己当兄长,他应该不希望谢安对自己太生分,有时候越讲礼数越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尤其是私下会面。
可偏偏谢安是谢家那辈最不像谢家的人,谢奕可以为了找桓温喝酒把他追到夫人房间,谢万更是一个没什么规矩的人,如果是谢万,桓温说你不用那么讲礼数,谢万肯定会大大咧咧地说好咧,可是谢安完全不一样,他要按职场之礼来,这样从规矩来说没问题的,可桓温的感受大概就有些很微妙了 。
这种情绪我们说起来很容易理解,桓温希望与谢安之间推心置腹,最好是能当兄弟一样,可谢安谨循职场之礼毕恭毕敬,一副拿您当长官的姿态,看着眼前的谢安,桓温的内心想必多少会有点失落。
谢安在荆州只干了一年多,他出山是因为弟弟谢万被贬庶人,遭受打击的谢万没多久郁郁而终,谢安于是以谢万病逝要回会稽处理丧事为故向桓温提出辞呈,这是一个令人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看着谢安乘船远去,桓温有些遗憾,这一走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如此杰出的人才不能留在自己身边,真是一件让人惆怅的事,楚天虽辽阔,暮霭太沉沉。
谢安离开桓温的理由是真实的,可想想也未必全部如此,理念的不合或许在那时候就有了,如果只为谢万奔丧,那也不用辞职,完全可以再回来,谢安处理完谢万的后事,再也没有返回荆州,而是直接出任朝廷官员,就此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上的谢安是桓温不希望看到的,正如上文所写,两个人后来因为理念与路线不同而产生或明或暗的分歧与对抗,我们之前在第一篇里边详细写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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