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95篇：王羲之给谢万的两封信

豫州顾名思义是在中原河南，不过东晋时期的豫州是侨置郡，所谓侨郡我们之前详细讲过，衣冠南渡之后东晋在南方设侨郡安置自北方南下的士族以及原籍贯的民众，本篇不多解释，想了解可回看。

我们知道东晋最为重要的两大版块是荆与扬，除却荆州和扬州，豫州的位置也相当重要，东晋的豫州地处江淮地区的淮南，因为战争的原因其治所以及辖区时有变动，核心位置如上图红色所示，从地图也能看出来其战略位置的重要，乃京师门户。

豫州地处京师建康以西，因此也称西府，永和二年谢尚出镇豫州，这是陈郡谢氏首次掌控方镇，谢尚前后经营豫州达十二年，在此期间他以流民为主力组建西府兵，这支队伍是东晋少有的主力军。

升平元年谢尚去世后，朝廷以谢奕接替其职，继续掌控西府，此时的桓温已渐成气候，就很想把豫州也握在自己手中，可谢奕是他多年老友，所以桓温没有反对，酗酒者身体不好，一年后谢奕辞世。

在桓温和东晋朝廷的激烈博弈中，谢氏又成了双方达成妥协后的选择，被推出来接掌西府的谢万成为豫州刺史，领淮南太守、监司豫冀并四州军事。

谢万这位老兄的不着调我们之前说过很多，要论及名士风范、文学才能，谢万还不错，可是执掌方镇最需要的治军理政的才能，偏偏这方面的谢万可谓一无是处，更糟糕的是他上任伊始就领兵北征。

关于升平三年的谢万北征，我们之前在有过详细的讲述，可以回听一下第005篇《谢万北征，形同儿戏》。

谢万的华而不实，同时期的王羲之很了解，王羲之与谢安、谢万兄弟都是好朋友，在会稽的时候大家一起到处游玩，不在会稽的时候多有书信来往。

王羲之对谢万知根知底，所以对朝廷任命谢万领受重任很担忧，他曾经写信给桓温表达顾虑，说谢万学识渊博，适合做文臣留在朝堂论事，也可与名士清谈，可让他处理具体政务是赶鸭子上架，王羲之给桓温这封《与桓温笺》中原话如此：

谢万才流经通，处廊庙，参讽议，故是后来一器，而今屈其迈往之气以俯顺荒余，近是违才易物矣。

桓温如何反馈不清楚，估计心想，老兄你说的我能不知道吗？那不是朝廷怕我桓家一门独大，才把他给推出来的么，现在朝廷又让他北伐，是想让人家建功立业好打我的脸，这时候我能说些什么，要是我说谢万不行难当大任，朝廷还以为我小心眼。

王羲之等不到桓温的回信，本着好朋友之间的关心又给谢万写了一封信，在《致谢万书》里边一句话这样：愿君与士卒之下者同甘苦，则尽善矣。

如之前的第005篇所言，对于谢万的缺点，谢安有着深刻的认识，所以专门从老家风尘仆仆地赶往前线，王羲之也看得门儿清，可不幸的是谢万不仅没有与士卒同甘共苦，还当着帐下将校的面说诸位皆是劲卒，一句话把手下得罪遍，稀里糊涂的北伐最终以兵败如山倒收场，谢万狼狈地逃回东晋。

在朝野上下一片指责声中，谢万被废为庶人，此时灰头土脸的谢万才想起王羲之当初写给自己的那些金玉良言，可惜悔之晚矣，他写信给王羲之，信中表达了一些遗憾，说什么惭负宿顾，这四个字意思就是，很惭愧辜负了你之前对我的关照与指点。

这信写得很不深刻，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王羲之看过，长叹了一声之后，回信：此禹汤之戒。

文言文原文如下：

谢万寿春败后，还，书与王右军云：“惭负宿顾。”右军推书曰：“此禹、汤之戒。”

出自《世说新语》轻诋篇

①谢万寿春败：指升平三年谢万北征之惨败。

②寿春：安徽寿县，东晋与北方争夺的前线。

③王右军：王羲之。

④负：辜负。

⑤宿顾：指平素的关心、照顾。

⑥禹、汤之戒：大禹、商汤能改过，故能兴盛。

文言文直译

谢万在寿春大败后回来，写信给王羲之说，非常惭愧辜负了你平时对我的关照照顾，王羲之回信说道，这是大禹、商汤自责的话。

王羲之收到谢万的信，估计心想这老兄现如今应该认识到自己错了，没想到看完信后哭笑不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惭负宿顾，一点也没有深刻检讨内心的意思，这个时候的王羲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如此惨痛的教训自己都不会觉醒，别人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没用，王羲之唯有一声长叹。

长叹之后，信终究还是要回信的，王羲之回复谢万此禹、汤之戒也！这句话说的其实挺重的，以一种**裸的讽刺回应老友的不着调，上古时期的明君大禹、商汤都能自责罪己，你老兄也是一样，谢万能跟禹汤相提并论么，肯定不能啊，可王羲之还要这么说，就是在拐弯抹角地挤兑谢万。

世说新语把这段文字归为轻诋篇，所谓轻诋，就是轻蔑和诋毁，表达对人看不起的态度，王羲之心里对谢万有没有到这种程度，这个不太好说，可心中为老朋友遗憾，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多少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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