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73篇：好脾气的王导对元帝大动肝火

晋明帝司马绍和简文帝司马昱大家都很熟悉，之前在我们的世说新语系列里多次登场，这两人是同父异母弟，父亲是元帝司马睿，司马绍是长子，打小就聪慧伶俐，在父亲怀里就能体会到父辈家国不幸之酸楚，从而留下名言：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司马昱是晋元帝的第六个儿子，也即幼子，这孩子是司马睿当皇帝后有的，所以更偏爱，父母对家里最小的娃偏心一点也是正常的，司马昱出生，元帝大摆宴席，殷羡说无功受禄有点惭愧，司马睿回复生孩子这个事儿也没法让你帮什么忙吧，这句话也成为一桩笑谈。

司马昱后来被桓温行废立之举扶上位当皇帝，就是简文帝，司马昱当皇帝期间很窝囊，不过没当皇帝之前挺有名士风范，小时候也是聪明可爱。

司马绍和六弟司马昱之间曾发生过一段大事，一段震惊朝野的大事儿，不过这个事情其实跟他们哥俩没啥关系，是父亲司马睿没事儿找事儿。

司马昱的生母是郑妃，叫郑阿春，很得宠，晋元帝纳之为琅琊夫人，生司马昱，司马睿平时就很喜欢郑阿春，现在又生了幼子，所以更加得宠，晋元帝下朝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郑妃那里，郑妃的耳边风吹多了，司马睿慢慢就动了废立太子的心思，想着让司马绍换换位置，把小儿子给弄上去。

中国历代各个王朝都遵循嫡长子继承制，这个制度可以最大程度保证社稷稳定，道理其实好懂，简单来说，谁当太子没别的，就看出生顺序，毕竟皇帝身边女人多，儿子总是一大堆，按出生顺序来决定太子，后边出生的弟弟们也就不用想了，可以日日花天酒地，可以去玩玩艺术，如果哪个父亲缺心眼忽然把太子给废了，那么身后一大串弟弟可就都要坐不住了，都得出来争一争，哪怕不想争，也会被一些别有所图的势力裹挟着站出来，一旦这种事情发生，小则宫廷流血，大则天下动荡。

因此废立太子绝不仅仅是皇帝家事，没有哪个傻蛋会轻易动这个心思，很不幸司马睿糊涂了，他想要试试看，从平淡中寻找点人生刺激，不出意外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王导、周顗等大臣更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只有刁协迎合晋元帝，赞成拥戴幼主。

司马昱一看还好不是铁板一块，就想从缝隙中找点光亮，闷在宫中好几天，想出来一个馊主意，预先起草好诏书，他知道大臣不会同意，朝会之前要是先把王导、周顗支开，少了这两个刺头，余下那些反对的声音可能会小一些吧，然后再让刁协去宣读诏书，这样没准能成，司马睿就按计划实施。

司马睿派人去叫王导和周顗先行觐见，两人刚走到台阶前就有人过来拦着，说是皇帝让他们俩去偏殿等候，一会儿皇帝有话要单独跟两位谈，周顗没有多想就先退了下去，非常时期，王导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一把推开拦路人，硬生生地往里闯。

司马睿一见王导闯进来，也不说话，心里头却有些气短，他知道王导是个一心为社稷着想的人，自己弄出这么一招，想着瞒天过海，现在估计没戏。

不过自己终究是皇帝，他还是不言语，王导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陛下召我们进来，又把我们偷偷地支开，是有什么见不得人？元帝一声叹息，从怀里掏出诏书，朕其实就想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这事儿能开玩笑么？陛下你英明一世，怎么这时候反而糊涂了，太子聪慧贤德，天下无人不知，陛下如何能有这种念头，社稷可经不起折腾。

司马睿很少见王导这样大动肝火，再想想也是自己理亏在前，此事做不得，于是当着王导的面把那份诏书撕得粉碎，司马绍的太子位置就此稳固。

事后，周顗说起这件事儿还是心有余悸，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事态紧急呢，差点坏了大事。

目空一切的周顗总觉得自己胜过王导，从这件事上才发现原来还是王导更厉害。

文言文原文如下：

元皇帝既登阼，以郑后之宠，欲舍明帝而立简文。时议者咸谓舍长立少，既于理非伦，且明帝以聪亮英断，益宜为储副。周、王诸公并苦争恳切，唯刁玄亮独欲奉少主以阿帝旨。元帝便欲施行，虑诸公不奉诏，于是先唤周侯、丞相入，然后欲出诏付刁。周、王既入，始至阶头，帝逆遣传诏遏使就东厢，周侯未悟，即却略下阶。丞相披拨传诏，径至御床前，曰：“不审陛下何以见臣？”帝默然无言，乃探怀中黄纸诏裂掷之，由此皇储始定，周侯方慨然愧叹曰：“我常自言胜茂弘，今始知不如也！”

出自《世说新语》方正篇

①元皇帝：指晋元帝司马睿

②登阼（zuò）：登上帝位。阼：皇宫台阶。

③郑后：郑阿春，孝武帝时追尊简文太后。

④明帝：司马绍，司马睿长子。

⑤非伦：不合伦理。

⑥储副：太子，储君。

⑦周、王：周顗、王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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