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61篇：嵇康与嵇绍，父子不同路

嵇康去世前做了三件事儿，其一写了绝交书，就是与山巨源绝交书，其二向山巨源托孤，其三临刑前演奏广陵散，这三件事儿办完之后，潇洒而去。

山涛是懂嵇康的，他劝嵇康出来效力，也就是走走过场，向司马昭表明了工作我是做了，可是人家不肯，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嵇康当然也知道山涛懂他，绝交书表面看着是写给山涛的，其实是写给司马氏。

我说是骂你，其实不是骂你，我也知道你骂我不是骂我，两个人在绝交书这个事情之上达成统一，那是一种多年挚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嵇康对山涛充满信任，所以才会在遗言里对孩子说，山公在，汝不孤矣，能够托孤的人，在心里的位置可想而知。

嵇康去世那年，他的儿子嵇绍才刚十岁，山涛不负故友嵇康之所托，承担起父亲一样的责任，抚养嵇绍长大。

山涛在朝廷那里很受重用，他也认真负责地向朝廷推荐可用之才，等到嵇绍长大后可以入仕了，山涛向朝廷举荐嵇绍担任秘书丞，所谓秘书丞就是掌管图书典籍，大家可能觉得这个职位不起眼，不就是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角色？其实真没那么简单。

魏晋时期的官职有清浊两类之分，所谓清就是职位重要却又不用承担责任，浊就是事务性或者是副职岗位，通俗来讲浊官就是干活的、如果工作中出错上去顶雷的，有业绩，那荣誉属于清官，一旦出错那就是浊官之类的临时工干的，听着耳熟。

出身高门的士族子弟们刚进入仕途是不会去干那些具体事务性的工作，一般都是从清官干起，如编书编史的着作郎，掌管图书典籍的秘书丞，这类官职看着不大，可最为清闲也最容易得到升迁。

这样的好事儿山涛当然先想着嵇绍，在嵇绍的心里山涛早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如果这个事儿换做是别人，踏踏实实高高兴兴去上班就是了，可是嵇绍跟别人不一样，他可是嵇康的儿子，父亲被司马氏所杀，自己去当司马氏的官，心里说不通。

因此嵇绍就去找山涛，求教真的可以这样么？山涛当然知道这个孩子心里的纠结，山涛说，天地一年都有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何况是人？山涛的意思是说时代变了，跟你父亲那时已经不一样了，当初你父亲有他的志向，现在你也要有自己的选择。

文言文原文如下：

嵇康被诛后，山公举康子绍为秘书丞，

绍咨公出处，公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人乎！”

出自《世说新语》政事篇

①山公：山涛，字巨源。

②康子绍：嵇康之子嵇绍。

③秘书丞：秘书省属官，掌管图书典籍。

④出处：进与退，这里指出仕和退隐。

⑤消息：生与灭，盛与衰。

文言文直译

嵇康被杀后，山涛举荐嵇绍担任秘书丞，嵇绍便与山涛商量是否要出仕，山涛说道：“我已替你考虑很久了，天地之间一年四季，还会有寒来暑往交替变化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

嵇康是被司马昭杀害的，山涛却举荐其子嵇绍担任晋武帝朝的官员，你的父亲杀了我的父亲，我还要为你效力，这一层恩怨，嵇绍必然有所顾虑。

这段文言文看着很简短，却是世说新语全书中极具争议的一则，里边所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嵇绍如果是孝子，怎么能为司马氏效力，可嵇绍不仅仅出仕为司马氏效力，后来还为司马氏捐躯成了忠臣。

孝子乎？忠臣也，嵇绍的出身与结局是中国文化史一段纠结不清的伦理悖论，而世说新语在如何解释这个事情去繁就简，直接就一句，天地四时，犹有消息，天地四季都在不停地变化中，更何况是人呢。

杀嵇康的司马昭与用嵇绍的司马炎到底是不是两个不同的时代呢？就算到了今天也很难说清楚，我们不清楚当初山涛是如何解开嵇绍的心结，历史总是会有一些难以解释清楚的瞬间，哪怕是在千年之后。

嵇康托孤给山涛，心里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一种充满危险的道路，山涛举荐嵇绍应该也是想着为老友的孩子争取家族荣华，他们两人的心思大概是一样，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西晋承平日短，八王之乱排山倒海而来，嵇绍为晋惠帝而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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