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52篇：儿时王献之，观棋发脾气

永和九年，王羲之在山阴举办兰亭会，书圣的七个儿子，除了六子王操之可能因为有点不舒服，没有一起参加，其余几个孩子悉数到场，王羲之的想法肯定是让自己孩子在世家大族面前见见世面，也为孩子将来的发展打个基础，那年，王献之九岁。

王献之于晋康帝建元二年出生，彼时，王羲之已是四十出头，不惑之年现如今来说是年富力强，不过要按以古时候的平均寿命，说王羲之老年得子似乎也不为过的，毕竟小献之出生时，大哥王玄之已经十八了，我们传统的家庭里，家中最小的孩子大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王献之也是一样的被宠爱。

琅琊王氏有着充裕的学习资源，父亲、母亲又都是一流的学者，王献之自己又很聪明，所以打小文化素质方面便打下了极好的基础，还是小朋友的时候就展现出来非凡的才能，另外一方面被父母哥哥们宠爱着，小献之难免恃宠而骄，嘴上不饶人。

一天，王羲之的几个门生闲着没事儿，就在院子里玩起了一种叫做摴蒱的游戏，这里的门生是指魏晋时期依附在世家大族的门下谋个出路的寒士，我们可以简单理解成跟着王羲之混的弟子，而樗蒲则是汉晋时期盛行的一种棋类游戏，玩的时候需要投掷色子，那种色子最初是用樗木制成，故称摴蒱。

这种棋类游戏经常被用来赌博，一涉及赌，参与者容易情绪高涨，所以门生们在那里咋咋呼呼的连声叫喊就把王献之吸引过来，小孩天性贪玩，王献之从屋里跑来观战，战局陷入胶着中，几个玩的门生一时间也看不出谁赢谁输，王献之多聪明呀，站在旁边偷偷看一会儿，接着来了一句，南风不竞。

南风不竞出自左传襄公十八年，说的是师旷从乐声之中听出来从南边来的楚国的军队士气不振，从而断定楚军必败，后来南风不竞就用来指竞赛的一方形势不利，马上要失败了，当时坐南边的门生局势不好，看着要输了，所以王献之就说南风不竞。

身处赌局的人最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要输了，门生气哄哄的，心想你一个小孩儿懂啥，你读书是读得不少，也知道南风不竞，可是摴蒱你哪会懂，才看两眼就说我要输？怕不是信口开河吧，因此也不管王献之是长官的小公子，你也就是管中窥豹，哪里看得清背后的大局，我这局可是赢定了。

王献之一听这话就生气了，也不跟门生争辩，直接一句，远惭荀奉倩，近愧刘真长，便扬长而去。

刘真长就是刘惔，我们对他很了解了，刘惔很讲究门第等级，府上无杂宾，从来不和小人交往，当然这里的小人不是如今字面意义的小人，我们之前在魏晋阶层鄙视链里边讲过，他和王蒙去户外徒步，宁愿挨饿，也不肯吃小人为他准备的饭。

刘惔说小人不可与作缘，荀奉倩也这样一个人，荀奉倩是荀粲，字奉倩，三国时期魏国人，他和刘惔一样都是极其清高，平时不和寒士或小人阶层往来。

文言文原文如下：

王子敬数岁时，尝看诸门生摴蒱，见有胜负，因曰：“南风不竞。”门生辈轻其小儿，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子敬瞋目曰：“远惭荀奉倩，近愧刘真长。”遂拂衣而去。

出自《世说新语》方正篇

①王子敬：王献之，字子敬。

②门生：指依附于世家大族门下的寒士。

③摴蒱（chū pú）：古代一种赌博游戏。

④南风不竞：南边的一方力量不强。

⑤南风：南方的音乐。

⑥不竞：指乐声低微。

⑦郎：王献之。

⑧嗔：瞪大眼睛以示愤怒。

文言文直译

王献之才几岁时，曾看家里门生玩赌博游戏，看见胜负已分，就说：“南风不竞。”门客们觉得他是个小孩子，不以为然，就说道：“小公子也只是管中窥豹，看不到全局。”王献之睁大了眼睛说：“要是跟远的人比，我不如荀粲；要跟近的人比，我不如刘惔。”说完就生气拂袖而去。

不到十岁的王献之是个孩子，看别人玩游戏做不到观棋不语，对局面表达看法直接甩出左传语，确实挺让人惊讶的，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紧接着被门生说是管中窥豹后的反击，一句远不如荀粲，近不如刘惔，伶牙俐齿间，端的是非常厉害。

这两句话其实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说，我不如荀、刘二人，为什么不如他们呢？人家那两位根本不会像我这样参与你们这种破事儿中，另一层意思就是直接把赌博的几个门客骂成小人了。

其实王献之不是一个多话的孩子，小时候跟着两位兄长去见谢安，王献之是不太爱说话的，因此谢安对他的表现大加赞赏，吉人辞寡也，我们之前篇幅里也详细讲过。

只是小朋友也该有小朋友的样子，听到门生对自己进行讽刺，小献之嗔目回击，瞪大眼睛生气那样子想必也挺好玩，门生也不会跟一个小朋友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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