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36篇：有人爱钱，有人爱拖鞋

东晋初年爆发的苏峻之乱，又被称之为苏峻、祖约之乱，爆发的原因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这两个人都在平息王敦之乱的过程当中立过功劳，事后庾亮地位蹿升，这两位心生不满，觉得朝廷赏罚不公，同时又因为庾亮点理政手段有些粗暴，日渐不安的苏峻遂生异心，咸和三年，苏峻以讨伐庾亮为名联合祖约起兵反叛，后来叛乱被温峤、陶侃等人联手平定。

说起祖约这个人，可能有一些朋友对他不熟，不过提起他哥则是尽人皆知，他哥哥就是闻鸡起舞的祖逖。

永嘉之乱爆发，衣冠南渡，祖约随兄长祖逖南下，随后就被当时还是晋王的司马睿引为所部掾属，当时祖约与阮孚齐名，这位阮孚来的头也不小，出身陈留阮氏，他父亲是竹林七贤里的小阮阮咸，大阮是阮籍。

祖约和阮孚两个人虽说齐名，不过风评差别却挺大，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特有的专属爱好，阮孚这个人的爱好有一点特殊，他酷爱拖鞋（木屐），不仅收集更爱亲自动手制作，特别享受制作的过程，以及完成之后那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相对阮孚的爱好，祖约没那么另类，他就喜欢钱财，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把家里边的钱搬出来数，手与钱亲密接触的感受让他很满足，可惜那时没有柜员机。

爱拖鞋和爱钱财严格来说本质上没什么不同，过度爱好对精神都是一种拖累，所以佛门常常讲究无欲无求，因此不能简单断定两种爱好孰好孰坏，不过要是具体到个人行为上，还是能看出一些差异。

一天，有人去拜访祖约，当时祖约在家里又把钱财搬出来挨个数，听见有人来了，他着急忙慌地收拾起来，可是家里装钱的箱子还真有点多，剩下两个小箱子来不及收拾，他只好把这两个小箱子给藏在身后，跟客人谈话的时候，他专心不下来，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两眼，好像生怕别人抢，反正神态举止不太正常，给客人留下的印象很不好。

有人拜访祖约，就有人看望阮孚，砰砰敲门，阮孚也不起身，就说门没关，您直接进来就是，客人进门看见阮孚又在家专心地打磨木屐，一边擦拭，一边仔仔细细地给木屐打蜡，那种场景就像现如今我们在家给皮鞋擦油打蜡一样，阮孚一边仔细打蜡，一边感叹，一生也就是穿破几双木屐的时光。

此时的阮孚言语之间是波澜不惊、风雨不动的淡定从容，对比祖约的表现，当时有人就说，虽然他们二人齐名，但阮孚的境界修为无疑更高一筹。

文言文原文如下：

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客至，屏当未尽，余两小簏，着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

出自《世说新语》雅量篇

①祖士少：祖约，字士少，祖逖之弟。

②阮遥集：阮孚，字遥集，阮咸之子。

③经营：筹划制作，亲自上手的意思。

④累：连累，牵累，为爱好而分心。

⑤判：分别与辨别。

⑥料视：料理查看。

⑦屏当：收拾起来遮挡住。

⑧簏（lù）：竹箱。

⑨倾身障之：斜着身子挡住。

⑩蜡屐：给木屐上蜡。

?量：通緉（liǎng），量词，双。

文言文直译

祖约喜好钱财，阮孚喜好木屐，他们两个都是亲自打理，这两种喜好对他们来说同样都是牵累，所以当时人们也无从判断两人的高下之分，有人去拜访祖约，赶上他在家清点钱财，看见客人到了，钱财还没有整理完，还有两个小箱子，被祖约放到身后挡住，侧着身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有人去拜访阮孚，看到他正在吹火，给自己的木屐上蜡，一边弄一边感叹着：“不知道这辈子还能穿几双木屐啊！”说话时神色悠闲旷达，于是对两个人的优劣高低就有了清楚的判断。

世说新语的意思是断定阮孚的精神境界明显要高于祖约，只不过判断的依据有没有道理也难说，毕竟对待钱与对待拖鞋的态度有所不同也是正常的反应。

祖逖北伐中原，困难重重，同时自身又得不到东晋朝廷信任，忧愤成疾，因病辞逝，祖逖去世后，祖约接替祖逖豫州刺史一职管理部众，可他的能力完全不够格，无法抵抗后赵石勒等人的进攻，祖逖的北伐成果迅速丧失殆尽，所以祖约又返回江淮。

手中有队伍，参与平定王敦之乱，祖约多少算是有一些战功的，随后因对现状不满而与苏峻一起叛乱，叛乱平息后，苏峻战败被杀，祖约竟然率众去投奔了石勒。

后赵是羯族石勒所建立的，羯族是五胡之一，是祖逖立志要驱逐的敌人，祖约投奔胡人石勒，不仅背叛东晋政权，也背叛了兄长的遗志，或许这就是后来世说新语编纂者看不起祖约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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