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61篇：看透帝王心心的顾荣

八王之乱，五胡纷起，中原涂炭，晋室不得不衣冠南渡，司马睿初到江东局势非常不稳定，各种反对势力蠢蠢欲动，此起彼伏，有赖于王敦以军事手段镇压于外，王导以政治谋略调和于内，才使得局面得到一定的缓解，王导代表司马睿到处协调，主要目的是缓和江东传统士族的抵触心理，同时以征得他们对新政权的支持，这个过程却殊为不易。

江东传统士族是以“顾、陆、朱、张”为代表的吴郡四姓，这四大士族萌生于东汉，崛起于东吴，有着非常强大的势力与影响，即使是孙权想要有所作为也得寻求他们的支持，何况司马家这种外来户。

这个时候，我们就得先来谈一谈顾荣，这位也算是大家的老熟人了，我们在之前的篇幅里边讲过。

顾荣是东吴宰相顾雍之孙，年轻时东吴尚在，人生经历跟陆机、陆云类似，东吴灭亡后他们一同北上洛阳，这就是当时人所称的洛阳三俊，后来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中原大乱，顾荣也返回了江东。

王导到处联合江东士族支持司马睿，最重要的就是顾、陆、朱、张四大士族，回到江东的顾荣就成为新生势力司马睿集团非常看重的人物，经多次拜访顾荣终于答应出山效力，司马睿一伙但凡有所谋划常与顾荣进行商议，对顾荣很是尊重。

任何事情在初创阶段都是充满困难的，从中原跑到江东的司马睿更是如此，内心总是充满焦虑，各种压力挥之不去，江东传统势力的抵触，再加上远离中原故土，所以心里常常有寄人篱下的酸楚，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做了新皇帝，可是宗庙祖祀都在中原，不敢因眼前安定而表现出任何的享乐，一旦有所表露就担心被人痛骂偏安江东、不思故土。

所以这个时候必须有人出来开导他一下，化解一下心理负担，这项工作王导等人不行，王导兄弟也是南渡来的，这事儿就得江东士族的代表来说，只有顾荣是最好的人选，于是顾荣适时地站了出来。

顾荣对司马睿说，作为一个帝王，胸怀要广，眼界要宽，昔日商朝君主先是定都于耿邑，后来把国都迁到了亳邑，并没有一定之规，当年周武王于镐京定都，却把九鼎迁到洛邑，希望陛下您也不要总是惦记着迁都重回故土这件事儿了，为君者，当四海为家，在哪里都是一样，心里装着天下就好。

文言文原文如下：

元帝始过江，谓顾骠骑曰：“寄人国土，心常怀惭。”荣跪对曰：“臣闻王者以天下为家，是以耿、亳无定处，九鼎迁洛邑，愿陛下勿以迁都为念。”

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篇

①元帝始过江：指司马睿在江东建立东晋。

②顾骠骑：顾荣，去世后封骠骑将军。

③寄人国土：建康为中心的江东是东吴故地，江东士族势力很大，司马睿有寄人国土之感。

④耿、亳（bó）：商代成汤迁国都到亳邑，祖乙又迁到耿邑，盘庚再迁回亳邑，从成汤到盘庚共计迁都五次，故说成无定处。

⑤九鼎：禹铸九鼎，传国之宝，权力象征，周武王定都镐京，却把九鼎迁到了东都洛邑。

文言文直译

晋元帝司马睿刚到江东时，对顾荣说道：“我寄住在他人国土上，心中常常感到很惭愧。”顾荣跪下回答：“我听说帝王以天下为家，因此商朝先定都在耿邑，后来又定都亳邑，并无固定之处；周武王在镐京定都，却把九鼎给迁到洛邑，希望陛下不要总是记挂着迁都这件事情了。”

顾荣这番话说得高大上，听着也是冠冕堂皇，其实意思很直白，就差说您该吃吃该喝喝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想太多也没什么用，别再惦记着那些重返中原的事儿了，那都是不现实的，您就踏踏实实地呆着，江东人都支持陛下，您想怎样就怎样。

看到这里宋高宗赵构可能也挺郁闷的，我偏安江南那会儿身边怎么没有顾荣呢，一会儿有人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一会儿又有人写什么“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整天在耳边叽叽歪歪，还真挺讨厌，就是不肯让人安静一会儿。

顾荣一番话打开了司马睿心结，他信步而出，凭栏远眺，吴山越水，天开地阔，郁闷的心情似乎瞬间就好了很多，顾彦先他真是善解人意。

永嘉六年，顾荣去世，获赠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等等，斯人去世之后极尽哀荣，原因当然很多，是综合性的考量，其中一点应该也有司马睿念及他当初对自己心理的抚慰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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