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60期：支公好鹤

前边我们写过庾亮逛佛寺，在那篇文字里我们简单地提过东晋时期佛学思想与这一时期最为盛行的玄学理论互相交融，渐见和谐，这也就使得西来佛学渡过了初入中国时的水土不服。

在这个过程中以支遁等为代表的僧人群体以其丰富学识，通过与谢安、王羲之等等东晋社会举足轻重人士的频繁交往，使得当时士大夫阶层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佛教的兴趣日益加深，佛学思想也渐渐为整个社会所接受，世说新语里边记载了二十余位名僧，支遁一人独占五十多条，超过很多名士。

所以很难说支遁的身份标签是僧人还是名士，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是一位披着袈裟的名士。

支遁，字道林，河南陈留人，本姓关，因为他学识相当出众，出于尊敬又被称为支公或是林公，支遁他这个人特别喜欢鹤，就像王羲之喜欢鹅一样。

支遁相当长的时间都住在会稽郡剡县的??山，剡县就是今天嵊州（绍兴东南），有朋友知道他的喜好就送他一对小鹤，这对小鹤慢慢越长越好看，体形姿态别提有多么优雅，双鹤长大了，翅膀也就随着硬了，喜欢漫山遍野飞翔，支遁有些担心。

他害怕那对鹤哪天心野了，一去不回，于是一狠心就把鹤的翅膀剪去外边茎状用于高飞的部分，这样那对鹤也就无法起飞了，只能留在支遁的身边。

可是随后支遁发现那对鹤就变得无精打采了，甚至非常忧伤，它们总是回过头望着短翅，看上去特别沮丧，之前那种灵动的身影与仙子一般的气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支遁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仙鹤，仙鹤，它们的凌霄之姿才是天性，自己因为内心的私欲去剪短它们的翅膀，这是对天性的极大伤害，支遁一想到这就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支遁什么也不干，就一门心思照顾双鹤，等翅膀长好了，就把双鹤给放了，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飞吧，无尽的旷野才是你们的家。

文言文原文如下：

支公好鹤，住剡东??山，有人遗其双鹤，少时翅长欲飞，支意惜之，乃铩其翮，鹤轩翥不复能飞，乃反顾翅垂头，视之如有懊丧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为人作耳目近玩！”养令翮成，置使飞去。

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篇

①支公：支道林，文中的林也是指他。

②剡：剡县，今浙江嵊州。

③??（àng）山：在今天浙江嵊州东边。

④遗（wèi）：赠送。

⑤铩（shā）：摧残，伤残；铩羽而归的铩。

⑥翮（hé）：鸟羽的茎状部分，可以再生。

⑦轩翥（xuān zhù）：指飞举的样子。

⑧近玩：玩物或是宠物。

文言文直译

支道林喜欢鹤，住在剡县东面的??山，有人送给他一对鹤，不久，鹤翅膀长硬了，想要飞走，支道林很是舍不得，就剪短了它们的羽翼，鹤使劲张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就回过头看看翅膀，低下头看上去很是懊丧，支道林说：“它们既然有着直冲云霄的姿质，怎么肯给人做身边的玩物呢！”于是把鹤喂养到翅膀长好后，让它们自由飞翔而去。

这段支公好鹤是世说新语里非常有名的篇章，表面似乎仅仅是一段生活琐事的记载，实际是一段可以上升到哲学层次的叙述，世间动物的体态，是自然本性的天然展现，那么能否为了人的一己之私而去肆意破坏呢？支道林觉察到自己错了，等它们翅膀重新长成后就任之自由而去，回归它们的天性。

通过对双鹤天然本性的尊重来表达玄理，这里自由飞翔而去的仙鹤，又何尝不是随着社会发展，人类潜意识中渐渐觉醒的、追求解放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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