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20篇：一生所恨唯离婚

上篇文章里边说了王徽之吊唁王献之，悲痛欲绝地喊出子敬，子敬，人琴俱亡！这篇我们来说说王献之之死。

郗鉴给女儿郗璿选婿，最后选中了高卧东床上的王羲之，由此琅琊王氏与高平郗氏正式联姻，郗鉴除了这个宝贝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郗愔和小儿子郗昙，这姐弟三人书法方面也都是非常有造诣，作为王羲之的小舅子郗昙生前收藏了很多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去世后将这些都给带到了坟墓中，两百多年后南朝南陈时期有人盗掘郗昙墓，这些墨宝得以重见天日。

郗昙当年成家后有了一个宝贝女儿叫郗道茂，两家孩子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王献之和郗道茂算得上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长大后两人就成婚了，王郗两大家族开始了第二代的联姻，当然要按现代观点来看这是近亲结婚，法律法规方面不允许。

献之、道茂结婚后恩恩爱爱，生了一个女儿，可惜没多久就夭折了，不知是否与近亲有关，这对两人心理上多少是个打击，但更大的打击还在后边。

桓温我们前边说过，算是东晋少有的大英雄，桓温有个儿子桓济，他迎娶了简文帝司马昱的女儿新安公主，这种婚姻大都是是政治上的考量，桓温去世之后桓济因为谋反被流放，新安公主就解除与桓济之间的婚姻关系，公主自己倒是解脱了，可是不幸却转移到了王献之与郗道茂小两口的身上。

王献之作为书圣最有才华的儿子，名声在外，新安公主极其仰慕他，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现在新安公主单身，她想再嫁，可她偏偏非王献之不嫁。

当时的东晋孝武帝司马曜正是这位公主的弟弟，孝武帝架不住姐姐的天天吵闹，于是就下旨让王献之休掉原配郗道茂，再娶新安公主，这对王献之与郗道茂两人简直晴天霹雳一般，王献之后来自残双足想着变成瘸子，或可以让公主放过自己，可惜没用。

当然以琅琊王氏的社会地位，是否一定就要听从皇帝的离婚之命，恐怕未必，事情有些复杂，这里边涉及了当时世家大族之间政治关系的调整，三言两语说不完。

后边的事儿我就不想多写了，反正郗道茂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王献之也一直闷闷不乐，他的后半生一直是在对前妻的思念中郁郁寡欢地度过的。

王献之有个书法作品《奉对帖》，这个奉对帖是两人被迫离婚后，王献之写给前妻郗道茂的信，信件之文字附录如下：

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类之畅，方欲与姐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姐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

不作翻译了，光看字面的哀婉就能感受王献之心中那份挥之不去那种痛苦。

时间再次调到东晋太元（晋孝武帝司马曜的第二个年号）十一年，即三八六年 ，四十二岁的王献之即将走到自己的生命终点，因为王氏这一家都信奉五斗米道，临终之前都有个仪式，请道士代表病人祈求神灵祛病消灾，同时自己也要陈述罪过，有点类似于忏悔，道士问王献之，子敬你这一生有什么过失？有什么让你感到后悔的事吗？

王献之长叹一声，人生如梦，我这一辈子想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值得后悔的了，我唯一难以释怀的就是与道茂姐的离婚，这是我永远的痛。

在病床上挣扎着说完这句话，王献之就再无言语，没过几天，他就带着满腔的遗憾撒手而去了。

好啦，太伤感了，就写到这里吧，我们继续来学习文言文。

文言文原文如下：

王子敬病笃，道家上章，应首过，问子敬：“由来有何异同得失？”子敬云：“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出自《世说新语》德行篇

①王子敬：王献之，字子敬，王羲之第七子，少有盛名，官至中书令，又称大令，子敬工书法，兼擅诸体，尤精于行草，与父亲并称二王。

②道家：道士，东汉张道陵创五斗米道，凡入道者纳米五斗，故称，王氏一门都信五斗米道。

③上章：道士上表求神祛病。

④首过：交代、陈述自己的过错。

⑤由来：向来，从过去到现在的意思。

⑥异同得失：偏义复词，着重于异常与过失。

⑦与郗家离婚：就是指王献之休郗道茂再娶公主一事。

文言文直译

王献之病危，按照道教的规矩，病人请道士代自己上表祈求神灵祛病消灾，并且主动陈述罪过，道士就问子敬：“你一直以来都有什么过失？”子敬说：“不觉有别的，只有与郗家离婚一事。”

王献之临死都对他道茂姐念念不忘，新安公主虽说得到了王献之的人，却从没有得到子敬的心，真是应了老话，强扭的瓜不甜，一场三个人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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