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背后的魏晋 第148篇：王衍绝口不言钱

上篇文章我们说过世说新语在规箴篇里给郭氏罗列出来三条黑材料，讲过其中一条，我们今天再看看另一条，不过在讲之前，再来谈谈王衍。

王衍，字夷甫，出身琅琊王氏，魏晋那个时期能够出生于琅琊王氏家族，就有天然的上升通道，王衍长得又非常帅，因此一路平步青云，仕途奔着朝廷宰辅而去，在社交场合中又是西晋末年的玄学清谈领袖，属于当时头等的风云人物，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绝对的顶流，只是王衍身为朝中大臣，却很少干正事，每天就是闲谈，聊的多半是老庄玄理，谈论之时手执玉柄麋尾故做潇洒状，貌似贼有学问。

其实就是夸夸其谈，所讲的话经常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听者提出疑问或是指出错误时，王衍也总是满不在乎的，习惯性且不假思索地随口更改，厚着脸皮恬不知耻地继续高谈阔论，当时就有人称王衍口中雌黄，意思是说他的嘴里就像含着雌黄，能够随时随地涂抹修改言论而不会觉得羞耻。

雌黄，一种天然的、橙黄色硫化矿物，其主要化学成分为三硫化二砷，可作退色剂，在古代人们常用雌黄来涂改文字。

后人就用雌黄、口中雌黄、信口雌黄等等为典形容不顾事实真相随口乱说或是妄加评论。

身为朝廷之重臣，成天不思不问国事，这样的朝廷还有个好？西晋迅速地走向灭亡，王衍也在战乱中被石勒（五胡十六国后赵创立者）俘虏，王衍劝说石勒称帝，以图苟活，石勒见誉满天下的当朝名士竟是这般货色，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命令手下拖出去将他给办了，时年五十六岁。

王衍或者说魏晋当时那些名士这种空谈误国的作风行为后来招致了很多的批评，桓温第二次北伐中原再返昔日故土之时，就曾痛心疾首地感叹道，神州陆沉，山河破碎，王衍为首的那些人难逃其责。

文言文直原文如下：

桓公入洛，过淮、泗，践北境，与诸僚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出自《世说新语》轻诋篇

①桓公入洛：指桓温第二次北伐，进入洛阳。

②淮、泗：淮河与泗水。

③践： 踏，到达。践北境：到达北方。

④平乘楼：大船的船楼。 平乘：大船。

⑤神州：这里指中原地区。陆沉：指国土沦丧。

⑥百年：指时间太久。 丘墟：荒丘废墟。

就是这样一个并没多少治国理政之能、在关键时刻更少操守的人物，却是那个时代的顶级名士，日常生活之中处处以推崇玄理的名士自居，看不起自家媳妇，总嫌她世俗、污浊、贪财，既是士人，所以羞于谈钱，这是历代士子读书人的毛病，明明心里喜欢甚至是爱钱，嘴上就是不说，你要是给他减少俸禄，他们顿时就会发牢骚，甚至撂挑子。

王衍就是这种人，日常生活中从来不说钱字，郭氏作为他的夫人太了解他了，心想你们这些士人真是太虚伪了，钱交给老婆也不管够不够，还得我精打细算，我不得已的节俭还得被你们指责贪婪，郭氏心想我就不信你能够一辈子不说钱。

有一天晚上趁着王衍睡着了，郭氏就让人围着床边挂上一圈铜钱，第二天早晨王衍醒来后，看见床边都是钱，立马喊叫着，让人把阿堵物拿走。

阿堵是六朝的口语，就是这个这些的意思，阿堵物就是这些东西，后来阿堵物就成了我们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有名的典故，专门用来特指钱。

文言文原文如下：

王夷甫雅尚玄远，常嫉其妇贪浊，口未尝言“钱”字，妇欲试之，令婢以钱绕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见钱阂行，呼婢曰：“举却阿堵物！”

出自《世说新语》规箴篇

①雅：素来，向来。 尚：崇尚。

②玄远：深奥精微的玄理。

③嫉：厌恶，憎恨。

④阂（hé）：妨碍，阻碍。

⑤举却：拿走，拿开。

⑥阿堵：这个，六朝时的口语。

文言文直译

王衍一向崇尚深奥的玄理，尝尝厌恶他妻子的贪婪世俗，他的嘴里从来不说“钱”这个字，他妻子就想试探他一下，就叫婢女把钱围绕在床边，让他不能下床行走，王衍清晨起来后，看见一堆钱阻碍自己走路，朝着婢女喊道：“赶快拿走这些东西！”

王衍不言钱的态度倒是坚决，可这能说明啥，虚头巴脑的名士风范，可是后来在生死关头瞬间就失去士人应有的道德操守，劝胡人石勒称帝，世说新语继续用贪婪污浊来挤兑郭氏，字里行间应该是赞美王衍不谈钱，如今读来多少有些高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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