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中的一夜,对南宫烬和苏清颜而言,是漫长而煎熬的生死挣扎。而对江州府乃至整个江南的灾民而言,一场新的、看不见的灾难,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开来——瘟疫。
洪水退去,留下的是积水和淤泥,是来不及掩埋的人畜尸体,是污浊的空气和匮乏的净水。灾民们挤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潮湿的窝棚里,缺衣少食,体质虚弱。种种条件,都为疫病的爆发提供了完美的温床。
起初,只是零星的发热、腹泻。但很快,如同星火燎原,病患数量开始呈几何级数增长。症状也逐渐变得多样和凶险:高烧不退,上吐下泻,皮肤出现诡异的红斑或溃烂,有些人甚至开始咳血,神志不清。死亡,成了灾民聚集点里最常见的景象。今日还在一起领粥的邻居,明日便可能变成一具被草席裹着抬出去的尸体。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江州府城,钦差行辕。
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张先生眉头紧锁,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来自各州县求援和报告疫情的公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墨夜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王爷和王妃深入东山县探查,已逾五日,音讯全无。而江南的疫情,却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张先生,不能再等了!”一名从京城跟随而来的太医,急声道,“此次疫情,来势汹汹,症状诡异,绝非寻常时疫。下官与几位同僚初步诊断,疑似是‘霍乱’与‘疟疾’混合,更有甚者,伴有‘天花’之象!且传播极快,若无有效控制,不出半月,整个江南恐成鬼域!”
“药材呢?防疫的方子呢?”张先生沉声问。
“药材奇缺!”太医摇头,“王妃之前留下的防疫方子,所用药材本就不多,且多为常见之品,尚可勉强支撑。但此次疫情凶猛,那方子……似乎效果有限。需得用更猛、更对症的药材,如黄连、金银花、板蓝根、青蒿、常山等。可这些药材,如今在江南已是价比黄金,且被一些奸商囤积居奇,难以购得。更麻烦的是,懂得治疗此等瘟疫的大夫,也寥寥无几。”
“王爷离府前,曾将行辕事务全权托付于老朽。”张先生缓缓起身,目光锐利,“如今王爷与王妃下落不明,疫情紧急,老朽便代王爷行令!”
他看向墨夜:“墨夜,立刻以王爷名义,发布三条命令!”
“第一,即刻起,江州府及所有疫区,实行最严格的隔离!将已发病者,与未发病者彻底分开!发病者集中收治,由官府提供医药食水,专人照料,死后尸体必须深埋或火化!未发病者,亦需减少流动,各安置点之间,禁止随意往来!凡有隐瞒病情、抗拒隔离、或散播谣言引发恐慌者,立斩不赦!”
“第二,动用一切手段,筹措药材!将王爷抄没贪官所得之银两,全部拿出,向周边未受灾州县,乃至邻省,高价收购所需药材!同时,查封所有囤积居奇之药铺商行,将药材充公,用于防疫!若有奸商趁机哄抬药价,发国难财者,查实后,家产充公,主犯就地正法!”
“第三,征召所有医者!凡江州府境内,乃至整个江南道,所有在籍大夫、郎中、游方医者,乃至略通医术之僧道、稳婆,一律强制征召,由官府统一调度,分赴各疫区救治病患!抗拒征召者,以抗旨论处!同时,发布告示,重金悬赏,寻求治疗此疫之良方、偏方,一经证实有效,赏银千两,授官身!”
张先生的三条命令,条条斩钉截铁,杀气凛然,充满了乱世用重典的决绝。他知道,此刻任何仁慈和犹豫,都可能让疫情彻底失控,让王爷和王妃的心血付诸东流,让江南百姓陷入万劫不复。
“是!属下即刻去办!”墨夜肃然领命,转身大步而出。
“太医,”张先生又看向那位太医,“防疫治疫,你是行家。老朽便将这医药之事,全权托付于你。需要什么,缺什么,尽管开口。但有一条,务必尽快拿出有效的方子,控制住疫情!”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太医深深一躬,也匆匆离去。
命令迅速下达,玄甲卫和府衙差役如同上了发条般行动起来。隔离点被迅速划定,拒马和兵丁将疫区与非疫区隔开。药材收购和查封同时进行,几家囤货最多、哄抬最狠的药商被当场拿下,人头挂在了城门示众,家产充公,药材被一车车拉往各个安置点。征召医者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在重赏和严令的双重压力下,一些原本躲藏起来的大夫,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应征。
然而,疫情的发展速度,依旧超乎想象。死亡人数每日都在攀升,隔离点内哀鸿遍野,缺医少药的情况并未得到根本改善。更可怕的是,一些原本健康的官吏和兵丁,也开始陆续染病倒下,让本就紧张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恐慌的情绪,并未因严令而完全消除,反而在暗处发酵,随时可能演变成暴乱。
墨夜每日奔波于各处疫区和安置点,协调物资,弹压骚乱,处理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忙得脚不沾地,身心俱疲。他心中对王爷和王妃的担忧,也日益加深。东山县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派去接应和打探的人,也如同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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