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听到打铁声,他再也躺不住。
悄悄将脑袋探在窗底,看向草棚底下。
但见齐彯单手抡着铁锤,反复敲打铁砧上的铁胚,约莫有了十数下,方弃了铁锤。
转用长钳夹起锤打过的铁胚,送入炉火里烧。
炉膛里,晃动的火焰蛇一样绕上铁胚,映出耀眼的细长。
不对,这铁胚经过捶打过于纤薄,打成农具也没法用,反而更像他最为熟悉的……
刀、剑!
此时天明,草棚里布置一览无余,邱溯明翻遍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甚至攀上头顶不算粗的横梁看过。
根本找不到昨夜所见铁胚,反倒是出了一身薄汗。
忙活半晌一无所获,左腹断了肋骨的地方,也因动作间的拉扯隐隐作痛,使他不得不停下。
刚到辰时,日头还不算烈,邱溯明憋着满腹郁气出了草棚。
看到枝头彤红夺目的果实只觉碍眼,随即轻车熟路爬上了树。
伸手刚摸到那颗碍眼的桃,余光下瞥,才发现篱门那里不知何时挤了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在往屋子的方向张望。
那桃被果柄紧紧拴在枝头,邱溯明手里使了点劲才摘了下来,却也惹得枝头剧烈一晃,树叶摩挲发出声响。
门口张望的脑袋似被树上的异常惊动,仰头,隔着篱笆对上翠绿丛中探出张少年的脸。
“你就是齐阿叔捡的,那个快要死了的人吗?”
阿叔?那人有这么老吗?
少年垂首睨了眼,底下捂住嘴、满脸新奇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
想了想,问道:“你是来找他的?”
吴明一个劲儿地点头。
“昨天夜里我阿父回来了,大父许我今日不去村学,让我来同齐阿叔说一声,让他晚些过去一道用饭。”
自吴春离家、齐彯暂代村学夫子,吴明一散学就回家照看小妹,鲜少往这边跑。
便是来了,也不便打搅东耳房里养伤的病人,故此二人从未照过面。
“他出去了。”
“哦,那我去村学找他,多谢。”
“等等,村学在哪,我帮你去说。”
吴明人小腿短,跑一趟得费不少时间,见树上少年主动提出代劳,忙不迭给他指了路。
道完谢,还不忘邀请少年与齐彯同来家里小聚。
少年调整姿势跳下树头,凌空背手翻身,顺利越过篱笆落到院子外。
“给你。”
见小家伙两眼盯在自己手上,他主动递出刚摘的桃,大方地送了出去。
这桃红彤彤的,看着就很甜,吴明没想到他会如此大方。
惊喜之余,瞥见那人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摸出个一模一样的啃了起来。
见他赖在门口不走,少年不耐烦地催了催:“放心,保管帮你把话带到。”
这才慢悠悠啃着桃往村学方向走。
远远听到读书声,邱溯明心道:小家伙没说谎,这铁匠果然在教书。
按理,此刻他不该出现在这,若被齐彯发现自己不乖乖躺着养伤,定会生他的气。
往日他惹师父生气,免不了被师父一脚踹下青枫崖。
碧潭的水太冷了,便是远在百里之外,一想起从百尺高的青枫崖坠落碧潭,刺骨寒意瞬间钻出骨头缝来。
光是回想一下那时滋味,邱溯明的小腿肚子就忍不住抽了抽。
这里没有青枫崖,也没有寒潭。
齐彯生气的后果,顶多是绝情狠心赶他走。
邱溯明自我感觉伤势恢复得不错。
可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惹了不该惹的人,外面那些人定不肯轻易罢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即便没有受伤,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撞见那群人,还能从他们手底下安然脱身。
习惯使然,他不敢冒然行动,便轻手轻脚翻上了屋顶,打算伺机而动。
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没多大会儿就给他晒出了困意。
直到此刻,见到底下那张熟悉的脸,听他压抑着愠怒的发问。
邱溯明转了转眼珠,伸手在腰间比划两下。
“有个这么高的小娃娃来找你,说他阿父回来了,让你过去……哦不,还有我也去他家吃饭。我见他细胳膊细腿的,就发了善心替他跑这一趟,这不,见你正忙不便打搅,就想找地方等会儿……”
齐彯听出他口中的娃娃,就是今日缺席的吴明。
自己半途出来,也存了顺路看一眼吴明的心思。
不承想,竟是吴春回来了,面容不由和缓几分。
“你肋骨还没长好,跑那么高做甚。”
邱溯明见他没有要责备的意思,立马顺坡下驴,搂住旁边挨着的树干,借力滑下屋顶。
“没事,我看着长得挺好。”
他乐呵呵的,见齐彯仍绷着面皮,又道:“不信?要不你自己来看看。”
“跟我进来。”
齐彯按住他摸上衣带的手,见他一脸认真只觉无奈,转身步入学舍。
少年乖觉跟了进去,齐彯一个眼风,他便自觉坐在空出的位置。
“你既不肯在家躺着休养,留在这里听学也好,先将姓名写与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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