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
刘鸿故作惊讶地抬头,求证似的问询道:“安平王这是在逼供吗?”
“陛下命苏某彻查驸马遇袭身亡,严惩凶徒,怎么查案是我的事,不劳。”苏问世淡然应道。
他招了招手,候在远处的云扬卫立即赶来。
“奉劝中书令尽快赶赴西郡要紧,慢慢悠悠,是不尊皇命,还是不敬逝者啊?”
张宿挑了挑下巴,几人会意分作两边。
一边将姬诼扯开,一边去揪地上滚着的姬谣。
苏问世却只看向刘鸿,朗声道:“姬诼,你该庆幸本王只割了你的舌头,没称你兄长的愿,要你性命。”
此言一出,莫说悲戚满容的“姬诼”惊住,就连半疯半癫的“姬谣”也是一愣。
苏问世接下来的话,更像是盆冰窟凉水,泼得他兄弟二人心如死灰。
“本王领受皇命之日,即派人赶来泰伦查探,听闻姬氏家主姬谣自幼蹇吃,一向自鄙其状,甚少于人前张扬。
“倒是他的孪生兄弟姬诼,自诩名士风流,为人狂荡,好附风雅,实则耽于酒色,与城中纨绔交游于青楼妓馆,名曰‘雅集’。
“当然,道听途说终归不如耳闻目见,严县丞乃泰伦土人,不知对姬家这对双生子的性情可有耳闻呐?”
苏问世侧首,目光询问送上门来的人证。
“这……呃、呃……”
严玦话都憋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姬谣、姬诼二人虽非官身,族中叔父姬耀却是在朝为官,品列浊流而握权柄。
否则,姬家也不得乘荫客之制的东风,门下招揽了这些佃客。
万一……
安平王一番折腾后,还是没能损得姬家根基,他和妻儿的身家性命可都难保。
在难得能与姬谣对质的机遇面前,严玦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好在苏问世没等来答复,并未不依不饶。
转头继续说:“事发之日,姬家主曾携四友于城中花楼豪饮,随后纵马出城畋猎。
“席上还曾亲自抱阮,为客弹唱一曲上京流传过来的《新柳》,更将作赋的谢久质赞得空前绝后。”
他忽的逼近“姬诼”,一语破的:“你自称姬诼,当在雅集上听过伶人歌《新柳》,可还记得其中精妙所在?”
“姬诼”满头是汗,垂眼盯着脚下,一声不吭。
苏问世抬手拍在他肩上,似鼓励,又似诱惑的口吻道:“不妨当着中书令的面品评一二,他松阳刘氏家学渊源,当是配得上同姬郎君共话风流。”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细嚼这番颠三倒四的话,张宿也渐渐回过味来。
事发之日,姬氏兄弟就如眼前一般,二人借双生子之便调换了身份。
定有猫腻。
“不想说?还是说不出呢?”
他与苏问世相视一眼,将窗户纸捅破,“姬大家主忙着打理田庄、铺子,哪有工夫去花楼里听曲儿啊!殿下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说话间,苏问世摸出块布巾,揩拭“姬谣”脸上污迹。
“姬诼,本王不知你缘何假称令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想让你活。”
姬诼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里面充斥着惊怕,嘴里呜呜咽咽。
苏问世语气轻缓,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蛊惑之力:“仔细想想看,那日他叫你出城去见何人?”
“又让你同那人说了些什么?”
“今日,又是怎样哄得你假扮他的?”
“若非你掺和进此案,算得上人证,方才你直呼本王名讳,以下犯上,这一剑该割的就是这儿了。”
说着,他将染污的布巾掖进姬诼衣领。
姬诼目光垂落,嘴里也忘了呜咽,身子抖如筛糠。
这时,刃月头顶覆笠,与方才拉水的佃客大步走了过来。
刃月摘笠负于肩背,抱拳道:“云扬卫与借调的西郡府兵已至泰伦城下,请殿下吩咐。”
“来得正好!”苏问世颔首道,“传令,西郡府兵先行入城,封锁姬、周、杨、甘、范五姓家宅,再由云扬卫盘点人口,分别看押。”
“喏!”
那扮作佃客的云扬卫领命离去。
“至于姬谣、姬诼二人,还请严县丞行个方便,借县廷的泰伦狱一用。”
泰伦狱不大,几间牢房还是有的。
何况,这位还是皇命钦使来此查案的安平王,严玦没有理由拒绝。
且听他的声气,怕是要对这案子刨根究底了。
“方便,方便,但凭殿下吩咐。”
苏问世理着衣袖,冲刘鸿笑了笑,“如此,本王先行一步,此处田园景致甚好,中书令切莫贪看。”
“殿下说笑了。”刘鸿淡淡地笑。
严玦躬身拱手,目送云扬卫押了姬家兄弟,追随苏问世出了庄子。
回身的片隙,有云朵从日边飘过。
日光短暂消失,令人遍体生寒,严玦打了个冷噤。
他有种不真切的直觉——
泰伦要变天了。
这场戏,没有他的锣鼓经就已开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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