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犇——”
“你别跑这样快啊!”
“快停下,阿犇,快停下……”
阿犇失了控地疯跑,带动身后笨重的辎车疾速前冲。
愈往前,道上的行人和车马都多了起来。
道旁还有走贩不时停驻,与人交易。
“别跑了,阿犇……快停下,停下啊……”
邱溯明焦急的喊声在风里破碎,拉车狂走的牛敷衍地“哞”了两声,足蹄的劲力未有毫分衰减。
好似卯足了劲,要这么一直奔跑下去,拖着身后庞巨的负累冲出上京坚固的高墙。
发了性的畜生听不懂人话,邱溯明只好竭声提醒路人避让。
“闪开——”
“快闪开!”
“闪开啊,别过来……”
饶是他喊得嗓子都快破皮,仍有好几次险些刮到不明就里的路人。
动身前宽慰齐彯的戏言,此刻蛇盘似的缭绕在他心间——
牛再烈也是血肉之躯,他有长剑在手,怎会纵它脱离掌控!
心下这般想,邱溯明伸手握住坠波的柄,抿唇观望着前方道途的混乱,心里默念出手前的计数。
企图留给阿犇最后的活命机会。
然而,天不遂人愿。
正当邱溯明因前方行人闻得风声及时避让而松气时,百步外的三岔道口缓缓露出头盘巨角的黑牛身躯。
在它的身后,也拖了辆雕镂工巧的重幔安车。
赶牛的车夫不清楚状况,见奔牛靠近,只啐了声“张狂”,便将心思放在驱车拐弯上。
两手一松一弛拉扯住縻绠,熟练地调度车与牛。
不过片时,即从巷道顺利驶入稍阔的横街。
这条路,他驾车走过无数遍,掐好时辰驱车缓行亦可平安送郎君去到官署。
可惜他身后狂奔而来的阿犇只顾自己避让,完全没考虑身后比它身宽数倍的辎车即将撞上前头徐行的犊车。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邱溯明咬牙拔坠波出鞘。
然长剑出鞘之际,前方安车的帘幔忽裂,从里飞出一团绿影,凌空剑鸣出鞘。
寒光闪过,温热的黏液四溅。
邱溯明猝然松手,举臂拦挡,坠波滑回鞘内。
阿犇半边头颅断裂,当即扑倒在地,飞驰中的辎车一侧车轮碾压上它的身躯后立时翘起,堪堪翻向另一侧。
幸亏邱溯明及时察觉,放下掩面的衣袖,旋身往倾倒一侧的车身飞踢两脚,将它压了回去。
骤然摆脱拉力,车身晃了晃便在道旁稳稳停住。
齐彯刚被急刹之力掼搡倒卧,头脑晕沉,缓慢爬起身,便听旁侧传来少年躁急的问询。
“齐彯,齐彯……你没事吧,齐彯?”
“我没事……你,外头怎样了?”
车架倾斜,略动一下便会摇晃,齐彯稳住身子听邱溯明回话,却只听得一串脚步沉重向前踏去。
“你是何人?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敢斩杀我家阿犇,好生不识礼数!”
“你又是何人?”墨绿衣袍的青年拭剑还鞘,歪头看向怒气冲冲的少年,“胆敢在上京城中驾狂牛四驰,也不照照自己长了几颗脑袋。”
“我的牛疯了,自当由我来杀,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方才那人出手太快,若不是邱溯明敏捷,骤然失力后的辎车重重甩出,里头来不及反应的齐彯恐怕不死也得残废。
都怪这家伙多事,否则他有足够的时间应对,自会力保无人伤及。
邱溯明恨得牙痒。
“怎么不关我事,你的牛失控,险些撞上我家郎君,我不该出手么?”
“你护的人命金贵,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没错,我家郎君的命就是金贵,你可知这降檀安车乃开国昊帝钦赐?”
“你……”
“彼时南旻初定,昊帝出行所乘马匹多为杂色,是谢氏带头献上家中饲喂的马匹,世家纷纷效仿,向皇帝进献宝马以示忠诚。为表彰谢氏赤诚忠君之行,昊帝特命匠人屡涉幽谷,伐来降檀巨木精雕细镂,打制成这辆安车赐予谢公。这上头随意刮下撮屑子都够你吃喝一年的,如若有损,就算折了你这条命也是不够抵之万一的。”
青年眉似浓墨,说话时眉峰微微上挑,略显倨傲。
加之他说话的语气不善,字字句句都像在往邱溯明心头怒火上浇油。
“好忠心的一条狗啊,牙尖嘴利的,还不是在狗仗人势,找打!”
邱溯明手摸上剑柄的瞬间,青年脸色倏变,也将手按住了剑柄,强忍不忿冷声道:“你骂谁是狗?”
少年露齿一笑,“明知故问。”
“呵……”青年冷笑。
“锃——”
“锃——”
清脆两声过后,二人各自握剑蓄势相待,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周遭行人见此情状,纷纷避在远处窥视此间争执。
针锋相对的二人眼中只有彼此,并未察觉安车上厚重的帘幕动了,自中间挑开道缝隙,露出一截玄纱袍角。
与此同时,齐彯满身狼狈钻出斜倾在道旁的辎车。
抬头瞻顾四周,见邱溯明拔出剑来,看样子是要与人动手,顾不得打理身上皱巴巴的官袍,匆忙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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