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四年十月,第一场雪落下时,契丹的经济已开始显现乱象。
最先爆发的是上京的茶叶市场。由于耶律挞烈下令限制进口,江南茶价格一夜之间翻了五倍。贵族们还能咬牙购买,普通官员和富商却叫苦连天——他们早已习惯了每日饮茶,突然断供,比断粮还难受。
更糟的是瓷器。契丹本土的窑厂根本烧不出邢窑那种“类雪类银”的白瓷,贵族婚丧嫁娶、宴请宾客,没有一套像样的瓷器,简直丢尽脸面。有贵族私下串联,联名上书,要求放宽禁令。
而交钞,这个最初被契丹人视为“花纸”的东西,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行起来。
原因很简单:方便。
契丹境内商业交易多用金银铜钱,沉重不便。而交钞轻便易携,百贯大钞不过几张纸,塞进怀里就能走千里。且大周钱庄信誉极好,随时可兑,从未拖欠。
渐渐地,不仅与大周贸易的商人用交钞,契丹境内的商贾也开始接受。到十月底,上京最大的皮毛市场已公开挂牌:大宗交易,优先使用交钞结算。
耶律挞烈试图禁止,但阻力巨大。那些收了交钞的商人组成行会,集体抗议:“禁了交钞,我们的货就烂在手里!朝廷赔钱吗?”
甚至军中将领也私下抱怨——他们通过边关贸易弄到的江南茶、蜀锦,都是用交钞买的。禁令一下,他们的“外快”断了。
“这就是经济战的厉害。”幽州都督府书房里,韩知古对着账册,眼中满是兴奋,“不费一兵一卒,已让契丹内部离心离德。”
陈嚣靠坐在圈椅里,左手依然吊着布带,但气色好了许多。他面前摊开着几份密报——是萧绾绾通过渠道传回的契丹内情。
“耶律挞烈现在焦头烂额。”萧绾绾指着其中一份,“他下令限制茶瓷进口,得罪了贵族;禁止交钞流通,得罪了商人。北院大王耶律屋质趁机发难,在朝会上公开指责他‘闭关锁国,自毁长城’。”
李晚棠也在一旁,补充道:“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契丹商人为规避禁令,开始走走私路线。我们的茶瓷通过高丽、党项中转,依然源源不断流入契丹。而且……因为绕路,价格更高,利润更丰。”
她笑了笑:“我李家几个掌柜说,这一个月赚的,比去年一年还多。”
陈嚣点头:“但这还不够。要让契丹真正感到痛,得动他们的根本——盐铁。”
他看向韩知古:“盐场那边如何了?”
“已按你的方案,在幽州以北百里设了三处官营盐场。”韩知古翻出另一本账册,“用的是海滨晒盐法,成本极低,产量是契丹土法的十倍。第一批盐已产出,随时可以‘低价’出售。”
“不急。”陈嚣摆手,“等契丹内部吵得更凶些。等耶律挞烈和耶律屋质彻底撕破脸,我们再出手。”
他顿了顿:“另外,交钞的流通量,可以适当增加了。”
韩知古会意:“制造通胀?”
“对。”陈嚣眼中闪过冷光,“现在契丹境内交钞存量约五十万贯。再秘密投放三十万贯——不要通过正常贸易,让萧绾绾的渠道,以‘黑市’方式散出去。”
萧绾绾点头:“明白。交钞突然增多,物价就会上涨。契丹百姓会发现,手里的钱不值钱了,而罪魁祸首……是那些囤积交钞的贵族和商人。”
“届时民怨沸腾,耶律挞烈无论禁还是不禁,都是错。”李晚棠接话,“禁,得罪既得利益者;不禁,坐视民生凋敝。”
三人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手段,确实狠辣。
但乱世用重典,对敌施狠策,无可厚非。
十一月初,契丹朝堂爆发激烈冲突。
耶律屋质当着皇帝耶律璟的面,弹劾耶律挞烈“治国无方,致物价腾贵,民不聊生”。他拿出一份统计:上京米价三个月涨了三倍,盐价涨了五倍,茶叶有价无市。
“这都是南院限制贸易所致!”耶律屋质厉声道,“大周愿意低价售我所需,为何拒之门外?那些交钞,商人乐用,百姓便利,为何禁止?耶律挞烈,你到底是怕大周,还是怕失去垄断贸易之利?!”
这话毒辣,暗示耶律挞烈借禁令之机,垄断走私贸易中饱私囊。
耶律挞烈气得浑身发抖:“北院大王此言,可有证据?臣禁止贸易,是为防大周经济渗透!那些交钞,今日能买货,明日就可能变成废纸!至于物价上涨……分明是商人囤积居奇!”
两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耶律璟被吵得头痛,最终和稀泥:贸易限制放宽,交钞……暂不禁止,但要加强监管。
这决定看似折中,实则宣告了耶律挞烈的失败。
消息传回幽州,陈嚣知道,时机到了。
十一月十五,幽州互市突然放出消息:官营盐场开业,精盐售价仅为契丹市价三成!且——接受交钞结算,用交钞再打九折!
契丹商人疯了。
盐是生活必需品,契丹虽产盐,但多是苦盐、粗盐,哪比得上大周的精盐?三成价格,简直是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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