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嚣率军赶回幽州大营时,已是四月二十九深夜。
远在十里外,便能看见幽州城南火光冲天。不是一处,是数十处火头同时燃烧,将半边夜空映成骇人的橘红色。夜风中传来隐约的喊杀声、爆炸声,还有城墙倒塌的闷响——那是他计划中明日才该发生的爆破!
“出事了……”陈嚣心中一沉,鞭马疾驰。
营门处,留守的破虏军副将迎上来,脸色惨白:“将军!萧主事……她提前引爆了!”
“为什么?!”陈嚣勒马急问。
“酉时三刻,城内突然大乱!多处粮仓、武库同时起火,守军自相残杀!萧主事判断时机已到,未等您回来,便下令点燃药室……”副将声音发颤,“但爆破效果……不如预期。”
陈嚣冲上营中高台,举目望去。
原本计划中应该被彻底炸塌的城墙段,此刻只坍塌了约五丈宽的一个缺口。缺口处砖石堆积如山,但两侧城墙依然矗立,契丹守军正从两侧疯狂向缺口倾泻箭矢、滚木。
更糟的是,因为爆破提前,周军主力尚未完成进攻准备。只有萧绾绾率领的两千破虏军和部分敢死队冲到了缺口下,正被两侧城墙的交叉火力压制,伤亡惨重。
“胡闹!”陈嚣咬牙,但此刻已无暇追究。
他一把抓过副将:“传令全军!立刻集结!所有投石机、弩车,对准缺口两侧城墙,压制守军!敢死队随我冲缺口!”
“将军,您伤还没好……”
“执行命令!”
半炷香后,三千破虏军集结完毕。陈嚣左臂伤势未愈,只能用布带将手臂绑在身上,右手持剑,立于阵前。
“弟兄们!”他声音嘶哑,“城内袍泽正在苦战,幽州城墙已破!今日之功,在此一举!随我——”
他剑指那个火光冲天的缺口:
“夺城!!”
“杀——!!”
三千人如黑色洪流,扑向幽州城墙。
缺口处已成血肉磨坊。
萧绾绾浑身是血,手持双刃,正与数十名契丹兵厮杀。她身边只剩不到五百破虏军,被压制在缺口内侧的一片废墟中,寸步难进。两侧城墙上箭如雨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主事!顶不住了!”一个都头嘶吼,“退吧!”
“不能退!”萧绾绾格开一刀,反手刺穿敌人咽喉,“退就是死!顶住!陈将军快回来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震天喊杀声。
萧绾绾回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马当先,冲过缺口堆积的乱石,剑光如虹,瞬间劈翻三名契丹兵!
“陈嚣……”她眼眶一热。
陈嚣冲到她身边,两人背靠背而立。
“你疯了?!”陈嚣一边挥剑一边低吼,“不等主力就引爆?!”
“等不及了!”萧绾绾喘息,“城内哗变,耶律休哥要突围!若让他带着残部与耶律斜轸汇合,一切皆休!”
她快速说道:“我的人点燃了三处粮仓,刺杀了七名千夫长,南门守军已乱!只要我们从这里突进去,打开南门……”
话没说完,城墙上一声梆子响!
无数火把亮起,照见一个金甲身影——耶律休哥亲自登上了缺口右侧的残破城墙!
“陈嚣!”耶律休哥声音如夜枭,“你终于来了!”
他挥手,城墙后方突然推出数十架床弩!这种床弩可发手臂粗的巨箭,百步内能射穿三层重甲!
“小心!”陈嚣一把推开萧绾绾。
崩!崩!崩!
巨箭破空,如死神镰刀横扫缺口!十几名破虏军士卒被当场钉在地上,血肉横飞!
“散开!找掩体!”陈嚣厉喝。
但缺口处哪有掩体?只有堆积的砖石和尸体。
又是一轮齐射。
陈嚣眼见一枚巨箭直射身侧一个年轻士卒——那是个才十八岁的新兵,攻城前还笑着说要挣军功回乡娶媳妇。此刻他吓傻了,呆立不动。
“躲开!”陈嚣扑过去,将新兵撞开。
噗——
巨箭射穿陈嚣左肩!
他整个人被带飞,重重撞在乱石堆上,箭矢透体而过,将他钉在地上!
“陈嚣——!!”萧绾绾目眦欲裂。
她想冲过去,但契丹兵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死死缠住。
耶律休哥狂笑:“陈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放箭!射死他!”
城墙上的弓箭手齐齐瞄准。
陈嚣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能看见数十支箭矢的寒光,能听见弓弦拉满的声音。左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血不断涌出。
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初来这个时代的茫然,郭威赏识的眼神,柴荣托付时的郑重,破虏军操练时的号子,还有……野狐岭那个替他挡箭的女子。
不甘心。
幽州还没破。
燕云还没复。
他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大周旗帜插上城头……
“啊——!!!”
陈嚣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右手握住透肩而出的箭杆,用力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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