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柱那句“借粮”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议事堂里先是一静,紧接着就炸了锅。
“早该去了!”孙寡妇第一个拍大腿,“咱们又不是没打过胡家!照俺说,就抢他娘的胡家大院!抢个够本!”
赵老憨脖子一缩,脸都白了:“还、还抢胡家?上次是运气好,这回人家肯定防备得更严……”
“那就抢别的!”刘三儿年轻气盛,“北山外面,有钱有粮的大户多了去了!凭啥他们肥得流油,咱们饿得眼绿?”
王五闷声开口:“抢谁不是问题,问题是咋抢。硬攻?咱们这点人,攻哪个庄子都不够看。智取?得有人里应外合,还得摸清底细。”
陈元放下记账的石板,小心翼翼地说:“《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窃以为,当择其最弱、最恶者击之,既可得实利,又可……”他看了一眼李根柱,“收民心。”
这话说得文绉绉,但意思大家都懂:要抢,就抢最坏的那个,还能落个好名声。
可谁是最坏的那个?除了胡里长,大家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知道的恶霸:东庄的刘扒皮,放贷逼死过人;西村的钱老爷,强占寡妇田产;南屯的孙大户,勾结官府逃税,却把税都摊到佃户头上……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好像哪个都该抢,哪个抢了都不冤。
但李根柱一直没说话。他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咱们现在,不是黑山虎那帮土匪。见谁抢谁,那是流寇,干不长。”
孙寡妇急了:“队长,这都啥时候了,还管这个?肚子要紧!”
“肚子要紧,路子更紧要。”李根柱看着她,“孙婶,你想想,要是咱们跟黑山虎一样,见庄子就抢,见大户就砸,那些普通庄户人家会怎么看咱们?他们会觉得咱们是‘好汉’,还是‘祸害’?”
孙寡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还有,”李根柱转向王五,“王五哥说得对,硬攻不行。咱们得挑软柿子,还得是坏透了的软柿子。这样万一失手,或者以后传出去,道理在咱们这边。”
陈元眼睛一亮:“队长是说……要‘师出有名’?”
“对。”李根柱点头,“不光要抢到粮,还要抢得让人说不出口话。最好让那些被抢的苦主,心里暗暗叫好。”
这下范围就小了。大家把知道的恶霸又过了一遍,发现大部分虽然坏,但要么庄子修得跟堡垒似的,要么家里养着几十号打手,要么离得太远——都不算“软柿子”。
正发愁,一直缩在角落的王小二,忽然怯生生地举了举手。
“俺……俺知道一个。”
所有人都看向他。
王小二脸涨得通红,声音蚊子似的:“胡里长有个……有个表弟,姓朱,住在北面二十里的朱家庄。那人比胡扒皮还坏,专门……专门强买人家田产,还放印子钱高利贷,利滚利,还不上就抢人家闺女抵债……”
他越说声音越小:“去年,俺舅舅就是被他逼得……跳了河。俺表哥想告状,被他的家丁打断了腿……”
议事堂里安静下来。孙寡妇走过去,拍拍王小二的肩膀:“孩子,说下去。”
王小二吸了吸鼻子:“朱家庄俺去过,墙没胡家高,家丁也就十几个,但个个凶。他家粮仓……粮仓在庄子东头,挨着牲口棚,去年新修的,墙厚。”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王五问。
“俺……俺舅舅死前,想找朱老爷求情,让俺去送过礼。”王小二低下头,“粮仓是俺帮着搬砖时看见的……”
李根柱眼睛亮了。这情报太重要了。
“朱家庄离黑山虎的地盘远不远?”他问王五。
王五想了想:“不算近,隔着一道山梁。黑山虎的手一般伸不到那儿。”
“好。”李根柱站起来,“目标有了——朱家庄朱大户。理由有了——逼死人命,强抢民女,为富不仁。情报也有了——庄子防御弱,粮仓位置清楚。”
他扫视众人:“但怎么抢,还得商量。硬攻还是不行,咱们伤不起。”
一直沉默的周木匠忽然开口:“要不……用火?”
“火?”
“对。”周木匠比划着,“粮仓挨着牲口棚。牲口怕火,一着火就惊。咱们趁乱……”
“不行。”李根柱摇头,“火势控制不住,烧了粮仓,咱们白忙活。烧了民房,咱们成纵火犯了。”
孙寡妇忽然道:“俺有个法子。朱大户这种人,肯定贪生怕死。咱们能不能……绑了他?”
“怎么绑?进得去庄子吗?”
“不用进庄子。”孙寡妇眼中闪着光,“这种人,总得出门吧?收租,看地,走亲戚……咱们在半道上……”
李根柱心中一动。这思路对了——不攻庄,只抓人。用朱大户的命,换他的粮。
但这需要更精确的情报:朱大户什么时候出门?走哪条路?带多少人?
“王五,”李根柱看向他,“打听消息,你在行。能不能想办法,摸清朱大户的行踪?”
王五想了想:“俺试试。朱家庄有俺一个远房表亲,也是佃户,被朱家欺负得够呛。俺去找他,许他点粮食,应该能问出东西。”
“好。”李根柱拍板,“王五去探路,孙婶挑几个机灵的,准备绳索家伙。周大哥,你做几个能藏家伙的挑担、背篓,咱们要扮成路过的流民或者货郎。”
他顿了顿,声音严肃起来:“记住三条:第一,只抓朱大户,不伤无辜。第二,换到粮食就走,不烧不杀。第三,万一失手,分散跑,回老地方汇合。”
“那要是……朱家不给粮呢?”赵老憨颤声问。
李根柱眼中寒光一闪:“那就绑着朱大户,到他家粮仓门口,一刀一刀割他的肉,看他给不给。”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咱们不是土匪。”李根柱最后说,“但对付恶人,就得比恶人更狠。不然,死的就是咱们。”
夜深了,议事堂的火渐渐熄灭。
但每个人的心里,都燃起了一簇火。
那是第一次,他们不是被动挨打,而是主动出击。
目标明确,计划周详,道理在手。
这种感觉,和以前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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