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山寨酒宴吃得孙寡妇后背发凉。
酒是劣质的烧刀子,菜是分不清是什么肉的炖锅,周围几十号土匪的眼睛像狼一样盯着他们。黑山虎倒是豪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但每次笑的时候,脸上那道疤都跟着扭曲。
李根柱却面不改色,该喝喝,该吃吃,偶尔还跟黑山虎聊几句山里打猎的窍门——这是王五路上教的,说土匪头子都好这个。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
“李当家,”黑山虎抹了把嘴上的油,“你说的交易,怎么个交易法?”
李根柱放下碗:“简单。我们有手艺,会打制些简单的木器、皮货,偶尔也能弄点山货。虎爷你们路子广,有粮食,有盐,或许还有些……不太方便出手的东西。咱们各取所需,按市价换,谁也不占谁便宜。”
“市价?”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头目冷笑,“在山里,老子说的话就是市价!”
李根柱看他一眼:“这位好汉说得对。在山里,拳头是道理。但出了山呢?虎爷的弟兄们总要下山换东西吧?总不能拿刀逼着货郎按‘山里价’卖盐吧?咱们按山外的价换,虎爷拿我们的东西下山去换,还能赚一笔。”
黑山虎眼睛眯了眯。这话说到他心里了。土匪最头疼的就是销赃和采购,容易被坑,也容易暴露。
“那互不侵犯呢?”鹞子阴声问,“你说你的阴坡,我的阳坡,中间那条山涧怎么算?”
“山涧里的鱼,谁抓到算谁的。”李根柱道,“两边的猎物,不越界。万一越了界,抓到了,送回去,赔个不是。”
“说得轻巧!”横肉头目拍桌子。
“那你说怎么着?”李根柱忽然转头看他,“为了几只兔子,咱们两家先火拼一场,让胡里长和官府看笑话?”
大厅里安静下来。
黑山虎盯着李根柱看了很久,突然哈哈大笑:“好!痛快!就按你说的办!鹞子,明天你带人,先送两石杂粮、十斤盐过去,换他们……换他们五把刀!”
李根柱摇头:“刀我们不能给。但我们可以给虎爷修兵器——你们的刀枪总有卷刃破损的吧?我们有人会修补。还可以用皮货换。”
黑山虎想了想:“成!就先这么着!”
酒宴散时,天已黑了。黑山虎倒是“讲究”,派了四个喽啰举着火把送他们下山——说是送,其实是监视。
直到走出地界,孙寡妇才长长吐出口气,发现握了一路刀柄的手都僵了。
“队长,你真信那黑厮?”
李根柱望着远处星火营的微弱灯火,摇摇头:“不信。但他现在需要咱们这个‘朋友’,至少需要咱们不给他添乱。这就够了。”
回到营地,所有人提了一整天的心才放下。听李根柱说完经过,赵老憨第一个跳起来:“两石粮!十斤盐!够咱们吃一阵了!”
王五却忧心忡忡:“虎爷这人,翻脸比翻书快。咱们得防着。”
第二天晌午,鹞子果然带着七八个喽啰,用瘦马驮着粮食和盐来了。同来的还有十几件需要修补的破刀烂枪。
周木匠带着几个会打铁的队员,支起简易炉子,叮叮当当干了起来。孙寡妇带人清点粮食——确确实实是两石杂粮,虽然掺了不少糠麸,但总比没有强。盐也是正经的粗盐,虽然杂质多,但咸味足。
交换过程很顺利。鹞子检查了修补好的几把刀,还算满意。临走时,他忽然对李根柱说:“李当家,虎爷让我带句话:北面三十里外,柳家庄的刘大户,最近买了批好铁,打算打兵器护院。”
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人走了。
孙寡妇听得火起:“这厮啥意思?挑唆咱们去抢?”
李根柱看着鹞子远去的背影,冷笑:“这是试探。看咱们是真想安稳过日子,还是跟他一样,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那咱们……”
“该干嘛干嘛。”李根柱转身,“修咱们的房子,挖咱们的地窖,练咱们的兵。柳家庄?离咱们远着呢,跟咱们没关系。”
有了粮食和盐,营地的日子明显好过起来。粥稠了些,菜里有了咸味,老人孩子们脸上多了点血色。与黑山虎的“交易”也陆续进行着,用皮货、木器、修补手艺,换回些粮食、布头、甚至几块难得的茶饼。
表面上,北山出现了难得的“和平”。星火营在阴坡垦了一小片荒地打算开春种点东西,黑山虎在阳坡继续收他的“平安钱”。双方的人在山里碰上,点点头,各走各路。
但李根柱知道,这平静水面下,暗流汹涌。
黑山虎不止一次通过鹞子暗示,可以“合作干几票大的”。李根柱每次都装糊涂,只说“手艺换粮食,挺好”。
王五私下报告,说发现过黑山虎的人在阴坡边缘转悠,像是在踩点。孙寡妇加派了哨卡,日夜警惕。
最头疼的是,换来的粮食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坐吃山空。眼看又要入冬,地窖里的存粮增长速度,远远赶不上二十多张嘴消耗的速度。
这天晚上,议事堂里,李根柱看着账目上越来越少的粮食数字,终于提出了那个所有人都在想、却没人敢先说的问题:
“咱们得下山‘借’点粮了。”
话音刚落,争议就炸开了。
喜欢明末最强寒门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明末最强寒门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