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山这一亩三分地混饭吃,讲究个先来后到,更讲究个拳头大小。
李根柱他们显然是后来者。而“黑山虎”,则是这里资格最老、拳头最大的那位爷。
黑山虎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手下聚了四五十号亡命徒,有从边军逃出来的溃兵,有杀了人的逃犯,也有活不下去的流民。他们不种地,不挖煤,专干三件事:抢过往商队、勒索附近村子、偶尔“借”点大户的粮食。
一句话,这是正经的土匪,和李根柱他们这种被逼上山的“泥腿子团伙”,不是一个工种。
以前黑山虎没搭理星火营,一来觉得他们人少,二来觉得他们穷——抢都懒得抢。可最近风声变了:先是听说这群泥腿子打退了胡里长的两次进剿,缴获不少;又听说他们在山里盖房子挖地窖,看样子是要长住;最让黑山虎不痛快的是,附近几个村子今年交“平安钱”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山里的好汉”,这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所以,他派人来了。
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外号“鹞子”,是黑山虎的军师兼外交官。他带了四个喽啰,大摇大摆走到新建的棚屋区前,连刀都没解。
当时李根柱正和周木匠商量地窖的通风口怎么弄,狗剩连滚爬爬跑进来:“队、队长!来、来人了!不是官军,是……是土匪!”
棚屋里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孙寡妇抄起镰枪就要往外冲,被李根柱按住。
“几个人?”
“五、五个,领头的是个瘦子,说话阴声怪气的……”
李根柱心里有数了。他整了整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袄,对孙寡妇说:“孙婶,你带几个人,拿上家伙,站我后面。别动手,看我眼色。”
又对周木匠和王五说:“周大哥,你带老弱进地窖躲躲。王五,你熟悉土匪的路数,一会儿在旁边听着。”
安排妥当,李根柱走出棚屋。
鹞子正背着手,歪着头打量那排新棚屋,嘴里“啧啧”有声:“哟,盖得不错嘛,泥腿子还有这手艺?”他身后的喽啰发出哄笑。
李根柱走到他面前三步远站定:“这位好汉,来我们这穷地方,有何贵干?”
鹞子上下打量李根柱,见他虽然衣服破烂,但站得笔直,眼神平静,心里稍稍收起了轻视。“你就是李根柱?咱们大当家黑山虎爷,听说北山来了新朋友,特地让俺来拜会拜会。”
话说得客气,但语气里的倨傲藏不住。
“不敢当。”李根柱拱拱手,“我们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苦命人,在山里找个地方刨食吃,不敢惊动虎爷。”
“刨食吃?”鹞子皮笑肉不笑,“刨食用得着打退胡里长两拨人?用得着盖房子挖窖子?李当家,明人不说暗话,北山这一片,是虎爷的地盘。你们要来落脚,也不是不行,但得守规矩。”
“什么规矩?”
鹞子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每年孝敬虎爷粮食二十石,盐二十斤,布十匹。第二,你们的人,不许出北山阳坡——那边几个村子是虎爷的‘钱袋子’。第三,”他顿了顿,眼睛瞟向孙寡妇等几个拿武器的,“你们这几条破枪,得让虎爷过过目,登记在册,免得以后闹误会。”
他话音刚落,孙寡妇就炸了:“放你娘的屁!粮食?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地盘?山是老天爷的,凭啥就是你家的?!”
她身后的刘三儿、陈四等人也怒目而视。
鹞子脸色一沉,他身后四个喽啰“唰”地拔出了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根柱抬手,止住孙寡妇。他看着鹞子,忽然笑了:“好汉,二十石粮食,你知道我们多少人吗?满打满二十张嘴,一人一年就得吃两石多。给了你们,我们吃什么?喝西北风?”
“那是你们的事。”鹞子冷冷道,“虎爷的规矩,不能破。”
“规矩是人定的。”李根柱不紧不慢,“虎爷在北山威名远播,我们自然敬重。但我们也是刀口舔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逼急了,兔子还咬人。”
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回去告诉虎爷,粮食,我们没有。地盘,阳坡我们可以不去。武器,是我们的命根子,谁也不能碰。如果虎爷觉得我们不懂事,非要来‘教规矩’,我们奉陪到底。”
他指了指身后严阵以待的孙寡妇等人,又指了指周围山势:“我们人少,但占了地利。虎爷人多,可要想清楚,为了我们这点穷家当,值不值得损兵折将。”
这话软中带硬,既给了面子,也亮了刀子。
鹞子盯着李根柱,看了很久。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泥腿子,说话这么硬气,而且句句在理。真要打,星火营肯定不是对手,但正如李根柱所说,为了这点穷酸地盘,折损人手划算吗?黑山虎可不会为了小弟的命心疼。
他忽然笑了,笑得阴冷:“李当家好胆色。话,我一定带到。不过,虎爷的脾气……嘿嘿,你们最好烧香拜佛,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我鹞子了。”
说罢,他一挥手,带着喽啰转身就走。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孙寡妇才松了口气,发现手心全是汗。
“队长,他们……他们真会来打吗?”
李根柱望着山道,缓缓道:“暂时不会。黑山虎是求财,不是求气。我们这点油水,不值得他大动干戈。但他肯定会想办法敲打我们,或者……逼我们替他干脏活。”
他转身,看向众人:“棚屋加快盖,地窖尽快挖完。哨卡增加一倍人手。还有,从今天起,所有人,包括妇孺,都要学会用最简单的东西防身——石头,木棍,开水,什么都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咱们的安稳日子,到头了。往后的路,更难走。”
山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
新建的棚屋在风中吱呀作响,像在诉说着生存的不易。
而北山深处,黑山虎听完鹞子的回报,把玩着手里的钢珠,眯起了眼。
“有点意思……这个李根柱,不像个普通泥腿子。”
他看向山下星火营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丝狰狞的笑。
“敬酒不吃……那就看看,你们能硬气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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