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火光摇曳,映着三张惊恐万状的脸。
这是胡家的三个家丁俘虏。年纪最大的叫老钱,四十来岁,左腿被箭射穿,虽然简单包扎过,但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冒。中等年纪的叫李四,右臂被石头砸得青紫肿胀,耷拉着抬不起来。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瘦得像麻杆,浑身上下没伤——他是被吓晕了拖回来的,此刻正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这三个人,成了星火营成立以来最棘手的“战利品”。
如何处理他们,洞里的意见迅速分裂成三派。
第一派以孙寡妇为首,主张“杀”。
“留着干啥?浪费粮食!”孙寡妇指着老钱,“这老东西我认得,当年胡扒皮逼租,就是他带人砸了我家的锅!还有这个李四,也不是好货!”
她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胡家欠咱们的血债,就该用血来还!杀了祭旗,也让胡扒皮知道知道厉害!”
几个新加入的、家里受过胡家欺压的汉子立刻附和,山洞里响起一片喊杀声。
第二派以赵老憨为代表,主张“放”。
“杀……杀不得啊!”赵老憨声音发颤,“杀了俘虏,传出去,咱们就真是‘悍匪’了!胡家更有借口报复,官府也不会放过咱们……”
他偷偷瞥了一眼李根柱:“要我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放了算了。咱们得了这么多东西,见好就收吧。”
一些胆小怕事、或者家里还有亲人留在村里的队员,暗暗点头。他们不怕打仗,但怕结死仇。
第三派,只有一个人——李根柱。
他坐在火堆旁,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个俘虏,尤其是那个最年轻的。
陈元凑过来,低声道:“队长,古之兵法有云,‘杀降不祥’。然则纵虎归山,亦非善策。莫若……”他顿了顿,“莫若暂留之,以观后效?”
李根柱看了陈元一眼。这书生读过几本兵书,但显然没处理过这种局面。
“观什么后效?”李根柱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洞里的争吵声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三个俘虏面前。
老钱强作镇定,但颤抖的眼皮出卖了他。李四低着头,不敢对视。那个年轻的家丁更是把脸埋进膝盖,缩成一团。
“抬起头。”李根柱对那年轻人说。
年轻人浑身一抖,慢慢抬起脸。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色蜡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茫然。
“叫什么?多大了?怎么给胡家当的家丁?”李根柱问。
年轻人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声音:“俺……俺叫王小二,十七……家里欠胡老爷的租子,俺爹把俺抵给胡家当五年长工……老爷说,来剿匪……给……给赏钱……”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带上了哭腔。
李根柱心里一沉。又是一个被高利贷逼得卖身的苦命人。
他转向老钱:“你呢?”
老钱咬着牙:“要杀要剐随你便!俺在胡家吃了十几年饭,认了!”
“好一条忠犬。”李根柱点点头,又看向李四。
李四眼神闪烁:“俺……俺就是混口饭吃……家里老娘病了,胡家给钱治病……”
李根柱走回火堆旁,重新坐下。所有人都在等他决定。
“孙姐说得对,胡家欠咱们血债。”他缓缓开口,“但胡家的血债,不该由这些同样苦命的人来还。”
孙寡妇急了:“队长!他们可都拿着刀枪来杀咱们的!”
“是胡里长让他们来的。”李根柱看着她,“如果胡里长让你去杀无辜的人,你去不去?”
孙寡妇一愣。
“老憨叔也说得对,杀了俘虏,咱们的名声就臭了。”李根柱继续道,“但放了他们,胡里长就会放过咱们吗?不会。他只会觉得咱们软弱可欺,下次派更多人来。”
“那……那到底咋办?”赵老憨糊涂了。
李根柱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叫王小二的年轻人。
“留一个,放两个。”
洞里一片哗然。
“留谁?放谁?”
“留王小二。”李根柱道,“放老钱和李四回去。”
孙寡妇腾地站起来:“凭什么?!”
“凭他还年轻,凭他还没被胡家完全染黑,凭他家里也是被胡家逼的。”李根柱平静地说,“更重要的是——我想试试,咱们能不能把一个胡家的人,变成咱们的人。”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千层浪。
“队长,你疯了?”连陈元都忍不住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万一他跑了,把咱们的底细全捅出去……”
质疑声此起彼伏。连最支持李根柱的周木匠,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李根柱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才抬起手:“听我说完。”
“王小二留下,不是白养着。他要干活,要学习,要接受‘教育’。咱们教他识字,教他道理,让他看看咱们是怎么过日子的,怎么对待自己人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