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崇祯年间的冬天,对穷人来说是要命的季节,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展示权威的好时候。比如我们的胡里长胡老爷。
自从李根柱那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搭进去一个家丁,胡老爷就觉得脸上无光。更可气的是,悬赏贴了三个月,人没抓到,“李根柱一伙七八个人打死十来个人”的谣言倒是传遍了四里八乡——这数字随着传播还在稳步上涨。
胡里长坐在烧着炭盆的暖阁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王贵小心翼翼地递上茶:“老爷,依小的看,那伙贼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熬不过?”胡里长把茶盏重重一放,“去年冬天他们怎么熬过来的?现在人还更多了!听说还占了北山老营,搭了窝棚,弄了什么‘护山队’!” 他越说越气,“这成了什么?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立山头了!”
王贵心里门清,胡里长气的不是贼人活着,而是贼人活得“有声有色”,这严重损害了他在本地的威信——连几个泥腿子都收拾不了,以后谁还怕他胡老爷?
正在这时,门房来报,说是邻村张家坳的保长、李家沟的甲首、王家堡的乡老联袂来访。胡里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三个村子的代表也是满肚子苦水。今年收成不好,山里还不安生,黑虎寨的孝敬没少交,现在又冒出个什么“星火营”,虽然没抢他们,但总让人提心吊胆。更关键的是,村里有些穷汉心思活络了,觉得“山里的好汉”似乎也不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四方一碰头,共同语言就来了:必须把这股邪火掐灭在萌芽状态!
胡里长捋着胡子,摆出深谋远虑的架势:“诸位,此乃疥癣之疾,若不早除,恐成心腹大患啊!今日他们敢抢我胡某,明日就敢抢诸位的粮仓!”
这话戳中了痛处。于是一个“四村联防,共剿山匪”的协议当场达成。具体方案如下:
· 每村出丁十五人。
· 武器自备(以锄头、草叉、柴刀为主)。
· 粮食各村分摊。
· 由胡里长统一指挥,因为他出的丁最多,十二个,且“贡献”了阵亡家丁的抚恤金作激励。
· 事成之后,缴获均分,另由胡家额外给每村两石粮作酬谢。
就这样,一支号称“八十精锐”实际就四十多人的“乡勇进剿大队”新鲜出炉了。胡里长任命心腹王贵为“先锋官”,自家护院头目张老三为“副将”,挑了个北风稍缓的清晨,敲锣打鼓地出了村子,直奔北山而去。
队伍走得很有“气势”。前面是两杆用床单临时改的旗子,一面上写“保境安民”,一面上写“剿匪靖乡”。中间是各村凑出来的“精锐”,队伍拉得老长,有人扛着锈迹斑斑的鱼叉,有人提着砍柴刀,更多的人拿着削尖的棍棒。胡家的十二个家丁算是核心战力,穿着统一的号褂,走在最前面。王贵骑着一头瘦驴,走在队伍中央——这驴是专门借来撑场面的。
士气嘛,谈不上高昂。除了胡家那十几个家丁惦念着重赏,其他村的壮丁大多愁眉苦脸。大冷天的上山拼命,谁乐意?但不去不行,保长说了,谁不去,明年租子加两成。
队伍里弥漫着各种议论: “听说那李根柱会使妖法,刀枪不入……” “放屁!我二舅老爷家的三侄女说,他们就是一群饿疯了的泥腿子。” “那为啥胡老爷家丁都吃了亏?” “轻敌了呗……”
王贵骑在驴上,听着这些议论,心里也打鼓。但他更清楚,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赢。赢了,他在胡家的地位更稳,说不定还能捞个“义勇”的名头。输了……他不敢想。
与此同时,北山老营。
放哨的狗剩连滚爬爬地冲进岩窝,脸都白了:“来……来了!好多人!打着旗,往山上来了!”
岩窝里瞬间炸了锅。
赵老憨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俺的娘啊……真……真来了……”
吴老二抱着脑袋:“我就说不能下山换粮,暴露了……”
孙寡妇“噌”地站起来,抄起她的长柄镰枪:“慌什么!来了就打!”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李根柱。
李根柱很平静。事实上,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胡家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拉上其他村,而且偏偏选在大雪封山前——这倒省了他们找上门的功夫。
“来了多少人?”他问狗剩。
“看不清……好多,长长的队伍,有旗子。”
“装备呢?”
“有刀……不多,大部分是棍子叉子,还有骑驴的。”
李根柱心里有数了。乌合之众,虚张声势。
“所有人,听令!”他声音不高,但压住了所有嘈杂,“按第三套方案,各就各位。孙姐,带你的人上西侧崖壁平台。周大哥,带老憨、栓柱,守拒马关口。刘三儿、陈四,带剩下的人,跟我到预设阵地。”
“记住,”他扫视众人,“咱们人少,不能硬拼。听我号令,我让扔石头再扔,我让放箭再放。第一波,要打疼他们,打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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