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最近很忙。
但这种忙,和他以前在胡家大院里那种鞍前马后、点头哈腰的“忙”不一样。这是一种带着兴奋、算计,甚至隐隐有些掌控感的“忙”。
胡里长因为家丁被杀、悬赏无果,又被县衙那边不痛不痒的公文往来(主要是催促他“尽快平息事态,莫使匪患坐大”),弄得心烦意乱,加上年关将近,许多庄子里的俗务要处理,对搜捕“悍匪”李根柱的事,鞭子挥得就没那么勤了。只是隔三差五把王贵叫去问几句,叮嘱“不可懈怠”。
这就给了王贵极大的操作空间。
他手里捏着胡里长赋予的“调查内应、协办联防”的权力,腰包里揣着胡家拨付的赏银和活动经费,脑子里转着自己的小算盘。
悬赏告示贴出去有些日子了,三十两银子确实勾动了不少贪婪的心,进山碰运气的人不少,但除了最初那个倒霉的猎户张大胆失踪,还有前些天王家庄一队乡勇在北山遇袭,死伤三人,就再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李根柱那伙人,就像钻进了石头缝的老鼠,不见踪影。
王贵不着急。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尤其当这件事关系到他自己未来在胡家、乃至在这一片地方的地位时。
他从几次零星的情报和那队遇袭乡勇幸存者的描述中,拼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李根柱那伙人没跑远,应该还在北山深处,而且找到了一个相对固定的落脚点。
第二,他们人不多,装备极差,但很警惕,而且……似乎有点组织,不是纯粹的乌合之众。
第三,他们面临严重的生存问题——粮食、盐、御寒物资都极度匮乏。这是他们的死穴。
基于这些判断,王贵觉得,强攻搜山,代价大,效果未必好,还可能把兔子惊进更深的洞。不如……换种法子。
他想起了自己最擅长的——琢磨人心,利用矛盾。
于是,他精心挑选了两个心腹。一个是胡家庄子上一个老实巴交、平时不太起眼的佃户,叫李老蔫,四十来岁,看起来憨厚木讷,其实是王贵早年安插的眼线,认死理,只听王贵的。另一个是附近村子一个游手好闲、但嘴巴严实、机灵的混混,外号“油葫芦”,三十出头,走街串巷,三教九流都认得些。
王贵给他们的任务很明确:扮成逃荒的灾民或者走单帮的货郎,想办法摸到北山深处,找到李根柱那伙人的踪迹,不要求直接接触,但要观察,要听风声,如果能有机会“偶遇”,就试探。
试探什么?王贵列了几条:
一、 探听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内部是否团结。 二、 观察他们的营地位置和防御情况。 三、 了解他们最缺什么,最想要什么。 四、 如果有可能,散布一些消息——比如,官府正在考虑“招安”,只要肯自首,交出首恶,胁从可以酌情宽宥;又比如,胡家老爷念在乡里乡亲,只要李根柱和孙寡妇伏法,其他人可以回家种地,既往不咎;再比如,暗示山里有其他势力(流民、逃兵)也在活动,互相可能有冲突。
总之,就是往那潭本来就不清的水里,再扔几块石头,看看能溅起什么浪花,能不能让里面的鱼自己蹦出来,或者……互相撕咬。
“记住了,”王贵对两人交代,眼神阴冷,“你们的命不值钱,但坏了我的事,你们家里人也别想好过。办好了,有赏,够你们过个肥年。”
李老蔫闷声点头。“油葫芦”则嬉皮笑脸地保证:“王爷放心,这活儿我熟,保管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两天后,这两个“特殊使命”的探子,就混在几拨真正想进山找机会的闲汉和猎户里,消失在了北山边缘的林子里。
他们的运气似乎不错,或者说,是王贵的情报分析起了作用。在靠近老营外围的一片山林里,“油葫芦”首先发现了人类活动的新鲜痕迹——不是猎户的,更像是许多人在一处相对固定区域活动留下的:踩踏的小径、丢弃的果核、甚至还有一处隐蔽的、用于观察的了望点。
“油葫芦”很机警,没有靠近,而是躲在远处观察。他看到了偶尔出现的人影,虽然距离远看不清脸,但能判断出人数不多,行动警惕,有简单的分工(有人取水,有人警戒)。
他让李老蔫继续盯着,自己则绕到更远的地方,试图找到营地的确切位置。
就在他像只土拨鼠一样在山林里钻来钻去时,意外地,遇到了两个也在山林里转悠的人——正是护山队的赵老憨和刘三儿!
那天,李根柱安排赵老憨和腿伤好些的刘三儿在营地外围较近的区域设置一些预警陷阱,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食物来源。两人正干得没精打采,唉声叹气,抱怨着吃不饱、活难干。
“油葫芦”一眼就认出,这两人动作生疏绝不是猎户,眼里满是惶恐疲惫,也绝不是普通的山民。他心中狂喜,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同样愁苦、惊惧的表情,从藏身的灌木丛后“不小心”跌了出来,摔倒在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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